安静苏醒在一个寂静的黎明,晨雾初散,万籁无声,只有树叶在风吹动时发出簌簌私语,一如当年她化作光点将消逝的历史恢复如初的那个时候。
曾经简陋的图书馆如今装修精美,设备齐全,安静环顾四周,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旁白之书在掌中出现。她轻柔而缓慢地翻动书页,那一字一句所记录的历史仿佛长廊,而安静正在顺着廊道回溯,冒过战争烽火,穿过和平年代,停在最初的起点前,沉默良久。她缓缓抬头时,看见空空荡荡的图书馆内不知何时出现一人,四翼翅膀流光溢彩,眼眸澄澈透亮。
“只有你才能让我这么快反应过来,然后来到这里,还不迷路。嘿,这我经常来这边逛逛呢,说不定就能遇见你,就像今天一样。”那人见了安静,不知为何颇为洋洋得意,笑得像春日里的海棠,可声音里头掺杂着啜泣声,“历史之神,我们,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1.
安静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弥梦离,自己已经失去身份与神力,连维持自己存在的力量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消逝,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召唤旁白之书阅读过去的历史。在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前,弥梦离就像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大早拉着她去看奥奇城里许许多多有意思的新奇东西了。
“安静安静,你瞅这个。还有这个,哇,都好好看的。”
弥梦离捧着个棕熊模样的发条玩具,喜笑颜开地送到安静面前,全然忘记了五分钟前她送过去一个兔子模样的发条玩具,十五分钟前送过去了一个橘猫模样的,二十分钟前送了一个哈巴狗模样的。
安静只是觉得身体不在状态,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烦腻,一次又一次接过弥梦离递来的东西,她喜欢这种单调动作里蕴藏的纯粹感情。暖暖的阳光从高天之上撒下,安静微微仰起头来,看见一洗如碧的天空之外有个隐约的点——那是神裁协盟的所在地,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这个糖果也超好吃——安静!安静?安……静?”
弥梦离回头看着她,不再大声嚷嚷了,只是很小心翼翼地,像蜻蜓点水开口发问,不敢触碰那如水般的沉默:“你是不是想回神裁看看?嘛,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啦。”
“不想,我不想见他们。”安静下意识否决,她如今作为一介凡人早已没有进入神裁的资格,要是真被弥梦离强求着带去神裁,肯定会暴露她想隐瞒的事实。弥梦离这个笨蛋脑子,想必是安静没有通过神职考核,怕触景生情,忙附和着数落着神裁众人的不是,然后笑眯眯地领着安静走向下一个摊点——尽管这个摊点她在一小时前领着安静来逛过。
5.
“安静安静,你怎么又傻了?”弥梦离捧着安静的脸看了又看。
安静轻轻拍开弥梦离的手,揉揉自己的脸儿,盯着她那无邪的眼眸看了许久,试探性地问道:“阿离,你,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关于创世神,关于我们……”
谁知话音刚出口,弥梦离立刻换上一副正经严肃的神情,开口时语气比安静还要不安:“你,你都想起来了啊……都怪我,没有能多找点好玩的,把你注意力分散了,让你想起了这些东西。早知道,早知道我就直接把你记忆抽换了。”
安静听着听着发出笑声:“大笨蛋。难道你让我忘记了自己是短暂苏醒的,就能让我一直活着了吗?你在蒙蔽我,让我在蒙蔽里懵懂地接受自己注定的命。”
弥梦离低了脑袋。
安静长叹一声,勉强抬起手搂住弥梦离的颈脖,说道:“阿离,抱我,我身体没有一点力气了。喏,现在,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吗?”
“那,你会消失吗?”弥梦离抱起安静,望着她苍白的脸。
“说你笨蛋,还真不是冤枉你。”安静趴在她颈窝里轻笑,抬头看向外面已被夜色侵染的天空,用最后的力气在面庞上展露出一个弥梦离看不见的笑容,“会,也不会。走吧,为什么要管这些事情呢?我们的星星还在山那边等着你呢。”
“什么会也不会嘛,一边说我笨,一边也不把话讲明白。”
弥梦离气呼呼地在双手之间凝出一个魔方,光芒在她四周飘散开来,将安静与她包裹在一起。金光里有一抹淡淡的蓝白与之相互纠缠,安静动着指头轻轻撩着弥梦离垂下的鬓发。
再见。
安静没有说出声来,只是像睡觉一样,合上双眼无声消逝成无数蓝白光点,像是山那边的星星,在金色光芒里徘徊许久,没入其中。
将生命寄托于历史的人会获得历史的无限,而无限的历史将存在于记忆之中,历史与记忆将倚靠着过去相互守望,在群星之间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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