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今天晚上没有月亮

混更

“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我时不时会在车站见到他。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会和我打招呼。时间比较晚的话，还可以看见他咧嘴笑的时候，嘴里露出来的一点獠牙。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这要从几个月前开始说起。

我租住的公寓在距离市区很远的地方，只有一班公交车可以到达。他要去的地方也是。他总是到了最后一站才下车，而我在倒数第二站。所以尽管没有搭过话，我也能大概记得他的样子。

那天我加班到了很晚才去车站。坐在长椅上等车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身影缩在长椅的边角上，小小的一团。

想着有可能是有什么困难，我凑过去看了看，打算安慰两句，这才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耳朵边上被晚风吹动的似乎不是头发，而是细细的绒毛；握紧的手心也有被尖锐指甲压出的印痕。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而他，是一个狼人。

狼人是我们这个城市不被允许的存在。话是这么说，但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也不能把狼人赶尽杀绝。好在他们在白天与常人并无两样，所以大部分狼人也都照常生活着，只是要提防着化为狼形的时候不被一般市民撞见。

“以后还是早一些出来吧。”

他点点头。

我们就这么认识了，但我仍然不知道他每次去的是什么地方。公交车的最后一站靠近城市的边界，几乎没有人居住。于是有一天，我忍不住直接问了。

“你要去什么地方？”

“酒馆。”

“那么远的地方还有酒馆吗？”我有些惊讶。在我的印象里，酒馆一般都开在人多的地方。

“毕竟狼人还是这个城市非常边缘化的物种，就在边缘一点的地方开个酒馆也蛮好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然会吓到别人的嘛。”

“酒馆里的大家也都是狼人吗？”

“也不全是，酒馆有的时候会为吸血鬼提供特饮。”

窗外的景色向后飞去，城市的灯光也离我们越来越远。天色渐渐暗了，车上的广播开始播报今天的新闻：“……近日，有市民在郊区一酒馆附近目击到了狼人，请广大市民做好防范……”

“你最近要小心一点。”

“你也是。”

我们相视一笑。

“你猜我今天在酒馆看见谁了！”

这天，我刚走到车站，他突然兴冲冲地跑过来和我说话。

“谁？”

“那个很有名的照明企业的大亨！”

“他也是狼人吗？”

“听说他是酒馆的赞助商，酒馆里的彩灯都是他送来的。”他乐呵呵地说着，眼睛仿佛发着光，“他说每次看到酒馆里的人们都很开心，酒馆里的灯光永远都是温暖的。”

“酒馆里的灯光一般都很晃眼吧？我不太喜欢去酒馆所以不怎么了解。”

“这家酒馆的灯光不会哦。因为晚上的灯光太刺眼的话，狼人们会看不到月亮的。”

最近我经常加班，因为坐的是末班车，我们就不常见面了。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像有些闷闷不乐。

“酒馆最近暂停营业了，因为那个照明大亨。”还是他先开了口。

“发生什么了吗？”

“好像是有人拍到他经常进出狼人聚集的酒馆，对他的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他叹了口气，“还有不少人跟风来到酒馆附近探头探脑。但是毕竟不都是能够接受我们的一般市民，所以酒馆被迫歇业了。”

“也好，总有人上门的话，酒馆老板也会不堪其扰吧。”

“但是，这家酒馆没有了的话，我们又该到哪里去呢……”

“也许会搬出这个城市吧。”我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来。

日子还是一样地过着。听说后来酒馆恢复了营业，只是之前的常客流失了大半。那位照明大亨依旧在研发着新的产品，只是再也不踏进那间酒馆。驱逐狼人的呼声愈演愈烈，有人提议城市管理局在夜间遮挡月光。

只是，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车站见过他了。

买完这周的生活用品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门口的导购小姐递给我一张传单。

“先生这是最新上市的日光灯，只要30块钱一盏，要不要看一看？”

说起来最近夜晚的灯光也比以前明亮了许多，甚至到了足以和白天相比的程度，不知道对他有没有影响。

走到车站的时候，我突然又看见了他的身影，缩成小小的一团，坐在长椅的边角上，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

“今晚还去那个酒馆吗？”

他思考了一下，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也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不去了吧，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