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黄色厄介】《湍流随记五篇》

脑内完稿，年中发完（多分）。

好，然后就该试试这个审核力。

净琉璃

世纪末的一天，网络上突然流传起了一条古怪的消息。

「人死后意识不会消失，而是会被接引去净琉璃世界。」

这都市传说都称不上的无稽怪谈，本该很快消散在唯物社会的庞大信息洪流中，却偏是愈演愈烈，逐渐不可收拾。

从权威性泛泛的各大媒体，至市井间民众的茶余闲叙，“净琉璃世界”五字脍炙人口。

何谓净琉璃世界？媒体请出一位当下已十分少见的沙门老僧为世人解惑：“药师如来发上愿，祛无明，渡众生，居东方净琉璃世界。”

净土。

人们了然，对此事的争论却愈发热烈了。究其原因，不在这条消息的源头而在它的真实性。

因为源头从消息出现后不久便已明了：放出消息的人是陈经世，本世纪中叶至今屈指可数够资格够资历够资本被称作大师巨匠的男人。

大师与网上的小道消息乍听之下实在是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经过他本人正式的承认声明后，人们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当下不少人怀着玩味的态度想的是，若是真有这净琉璃世界，你又是如何知道的？生者不可入，死者向光明，你陈大师难不成还是个活死人？

或者是用你这大半生的清誉盛名做代偿，就为了在这死气沉沉的世纪末给世人开个大玩笑？

这般想的人有不少，其中八成是怀抱着些许阴暗思绪等着看大师出丑的，八成再八成，从不嫌事大。李梓杨不在这些人中，他是陈经世带出来的学生。

源头在一节面向黄龙府大学本科生的公开课上，李梓杨当时正被陈经世带在身边打下手，完整经历了那堂课。

课程主题是“生命科学之上，灵与肉的大一统”，李梓杨还记得老师那时指着课件上的标题，笑容古怪地与他说道：你看着吧，保管来的男大学生比女孩儿多。李梓杨很疑惑，事实却果真如此。

陈经世无愧当代大师称号。这堂课东拉西扯，自黑格尔美学到二值开闭运算，波罗的海三国风貌到WTO的两次停摆与重组，与课的学生们不论来自哪个院系专业，总能找到点和自己学的知识相关的东西，对那个灰发老头儿也由一味的崇敬生出些许亲切的憧憬。关键在于，不论陈经世扯到何处，却总是能兜兜转转回到生命科学这个大标题上来，语言简练诙谐，让听者从不感枯燥疲惫。李梓杨对老师最佩服的一点也正是在这里。

中间说到古代僧侣修行求圆满的时候，不知是谁问到生死相关的问题，陈经世顿了顿，道：“人死如灯灭，这是既定的事实。但我想灯若是在这一方世界熄灭，是否会在另一方琉璃灯台上长明。”这不是问句，但他的语尾很轻，也就减少了许多笃定的意味。

李梓杨相信他那天的原话只是如此，却不知被哪位有心人截取，扯出那虚无缥缈的净琉璃世界。可老师竟然坦然承认是自己放出的消息，徒惹一身腥，这让他心里有些发堵。

今天早上老师发来消息，要他帮忙去学校把上周的例行总结带到陈经世位于闹市区的公寓。本来这种小事都是陈经世亲力亲为，而全然不似其他那些教授博导般一股脑丢给门下学生，但毕竟当下出了这茬儿事，再抛头露面指不定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李梓杨是非常理解的。

自己的居所就在黄龙府大学里，简单租了间教职工家属房，距离实验室也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李梓杨当即披上风衣，卷起一阵风冲到实验室，和守门的学弟闲扯两句，便抓起装着总结的文件袋离开了学校。

时九月半，秋风已起，李梓杨被秋风卷着，孤寂地登上了不满却没空座的早班车。作为尘世颠倒前就存在的高等学府，黄龙府大学与闹市区可以说是毗邻，这班车只需过两站地便能到老师公寓对面的街道。

过街时李梓杨注意到公寓楼后一片嘈杂，依稀见到远处不时有路人赶去，许是小摊小贩发生了鸡毛蒜皮的争执，他不禁莞尔，想到老师有时卖菜也会与人这样争吵，其威势还要超过与同事争论。摇头间便拿出了公寓门禁。

这是陈经世给他的，偶尔出差公干时便需要他来帮忙照顾家中的绿植。整栋楼内都阴凉干爽，与外界初升旭日火烧火燎的感觉大相径庭，让李梓杨倍感舒服。

老师住在22层，电梯倏忽而至。

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