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孓】《键盘与画布》-原创

　　魏栩趴在电脑桌前等着周梧回话，他好像感觉到周梧看着屏幕笑了笑，才给自己回信息，他说，

　　【我也想你，明天下午三点地铁站等我】

　　魏栩看到这一条信息顿时在脑子里轰地炸了一声，狭小而空荡的房间里亮着的一盏台灯下他耳机里的音乐刚好到了转折点，在那不长的空白之中，他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下雨的七月是云的聚会，窗外细雨绵绵，手中的咖啡飘着白气放在窗边，与那晕头转向的雨滴融入一番夜色之中，魏栩看了看，没说什么。

　　八月很快就要到了，现在也是夏末秋初的时候，夏天总爱下雨，而且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少会有这样淅淅沥沥的，娇柔的少女似的在吟唱着些没有词的曲子，唱着一整个七月里——水族馆里游鱼吐出的气泡，还有商店门口贩卖机里两瓶不同的饮料。

　　说起来他很久不喝草莓牛奶了，那股甜滋滋的味道不知道他自己是否还会习惯，他常喝咖啡，虽然会加糖加奶，但是苦涩仍然在你喝下之后，隐于舌根。

　　他快到二十二岁，还很年轻，但是周围绕着他的女孩子早已不少，魏栩变化很大，十八九岁的时候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已经成了理得还算可以的长发扎在脑后，戴了眼镜之后莫名的也让他的黑眼圈看上去没那么浓了，每次周梧都吐槽他这个问题，让他好好睡觉，他都没听。

　　他也体会了一番叫做收割机的滋味，周梧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常常收到很多人的告白，魏栩没那么严重，就是他出去办事的时候会经常被人要电话号码。

　　不过至今他的电话本里也就几个人，有通话记录的，也就只有周梧。

　　他一向不喜欢与人来往，但是他希望能够给自己的对象最特别的东西，其它的弄不来做不到，就简简单单地将这份爱收藏在电话本里，也不是不行。

　　隔天下午两点四十二分，魏栩靠在地铁站门口的一个柱子旁边，四处张望着等周梧的身影，他有点急切，甚至差点就想要冲进地铁站里地毯式搜索，但是由于知道自己又那么三年没怎么出门只光顾了几家便利店去买袋装咖啡，这个地铁站他还是没搞清楚地图，所以没有进去。

　　【我到了，你下车没】

　　【快了，还有个十分钟吧】

　　魏栩在着急，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利落一点，他穿着一件棕色的风衣，其实他并不经常穿，但是他就是很喜欢这一件衣服，三年了之前衣摆到小腿，现在提到了膝盖下面一点，这件衣服是周梧的，是他唯一一件不忍心弄脏的衣服。

　　【我到了，开心吗】

　　忽然，魏栩收到了他的消息，随即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他让自己语气显得淡定一点，但是语速却不由得加快。

　　“你在哪？”魏栩走到出口处往里看了看，一群拖着行李箱的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他被迫地往后退，还被人挤了几下。

　　忽然，他感觉有人拉了拉他的后衣领，然后他轻轻地撞在了一个怀抱之中，他听见周梧在耳边对自己说，“在这呢。”

　　看到魏栩愣神的模样，周梧有点得意，虽然早在视频通话时就知道他留了长发，但是真正地去看的话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绝对是视频通话画质太差了，真人比视频好看多了。

我是不是又被吞了

　　“洗头麻不麻烦？”周梧看着还在愣神的魏栩，搭着他的肩膀就往外走，手里还捏着他的头发问他些无聊的问题，魏栩被他拉着走回了外边，摇了摇头。

　　周梧停下脚步来，他们站在长长的台阶下，与汹涌的人群都分离开来，周梧低头看他，他也看着他，魏栩本来眼睛就大，睫毛还很长，他专注地看着周梧的样子不免让他心里发痒。

　　“怎么了？”

　　话音未落，魏栩忽然停止了一言不发的注视，抬起手来从他的腰开始环抱住他，脑袋还是刚好搭在肩膀的位置，周梧被他的头发蹭到了耳垂，感觉轻轻柔柔的，应该是有好好的保养。

　　“真的是周梧。”

　　周梧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怀疑自家男朋友这三年过去智力有点下降，忽然见到他就变得傻傻的样子，不过就算是傻，他男朋友就有资本傻的可爱。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可爱你*呢。”

　　好吧，他错了，魏栩一点也没变，没变傻也没变得能够好好管住自己的嘴，要不就不说话，要不就使劲骂他，但是说出的话硬，嘴却是软的，他几乎将整个人的重心都倒在他的身上，吸着周梧身上的味道，三年多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就今天一日归还。

　　“想你了。”

　　魏栩抬起头来亲他的耳侧，他发现周梧还是比自己高，这三年他就长了两厘米，但周梧却长高了四厘米这全得亏他终于奏效了的篮球，现在算来还是他的胜利，因为他已经比魏栩高了三厘米。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比的，他们就是挺在意这个东西。

　　“你这算是在撒娇吗？真少见。”周梧揉揉他后脑勺的头发，魏栩直起身子来站回原来的姿势，听到周梧的话他轻轻蹭了一下鼻尖，这个词在周梧口中说来评价他让他感觉有点微妙，他甚至不想解释自己的举动，只是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手腕，捏到了他手上那根皮筋。

　　“……没有在外边跟什么人乱来吧？”魏栩用食指的指尖转着他手上的皮筋问他，周梧看着他很认真的表情就忍不住想摸他的脑袋，现在头发变长了摸上去好像没有之前那样毛茸茸的感觉，但是也是舒服得让人脱不开手。

　　“当然没有，你可以自己来检查检查。”周梧反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皮筋攥在自己的掌心与他的手腕之间，然后往前凑了点，让魏栩明白自己的意图。

　　魏栩有点忍不住地笑了笑，推开他靠近的身子，然后挽上他的手臂，拉着他走到车站去，跟他说，“回家再给你检查。”

　　周梧是忍不住的，但是当他意识到魏栩语气里含着“任你处置”的意味之后，就安放下心来，等着坐车一直到魏栩的出租屋，他一直都攥紧了魏栩的手。

　　有人说，抵过了异地恋，之后便是永远。三年三百里，抗过这时间与地域的阻隔，在度过求不到对方任何一丝温度的煎熬之后，是携手走向未来的曙光。

　　魏栩没那么爱睡觉了，只有在自己规定给自己休息的时间里才会去睡睡，但是见到了周梧就好像回到三年前一样，这一次是他提出想靠在周梧身上睡的，周梧虽然知道这会像之前一样麻了肩膀，但还是一把搂过魏栩还帮他戴上了帽子。

　　车走得很慢，大城市里会经常堵车，鸣笛声不绝不断，在还不需要开着空调的七月末里也稍显得吵闹，盖过了蝉鸣与鸟叫，魏栩醒了一下，却又蹭了蹭他的肩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周梧一边玩着他兜帽底下露出的一小节头发，一边看着他身上衣服的褶皱，他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干什么，窗外只有车，有点吵闹。

　　忽然，缓慢开着的汽车忽然停了下来，魏栩晃了晃就往前倒，周梧想撑住他的脑袋，但是又慢慢地将他的脑袋搭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理理他的衣服，手隔着布料搭在他的耳朵上，时不时轻轻地动两下。

　　这更像是很久之前魏栩还是“睡神”的时候，他在电影院里睡着，周梧帮他捂着耳朵他就能够安安分分地睡着，但是实际上现在魏栩的意识迷迷糊糊，虽然不想动，但是发生的事情他都清清楚楚。

　　随着车身在行驶中摇摇晃晃，魏栩也动了动。

　　“这只是暂时住的地方，只打算我一个人住来着，我的存款都用来以后买房，所以只能租这样的地方。”魏栩将床铺上的被子掀开坐在床头旁给周梧腾了点位置，然后随手将旁边的袋装咖啡倒进杯子里。

　　“你喝咖啡？小孩子不能喝咖啡的。”周梧看着他熟练地一只手倒咖啡粉，另一只手去拿桌边的开水，浅棕色的粉末遇水瞬间染了大片的深色，杯上散着水汽。

　　“我都快二十二了。”魏栩晃着杯子。

　　“二十一就二十一说什么快二十二，我说你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都不喝咖啡你喝什么。”

　　“……又不是纯的咖啡，冲的而已。”

　　周梧看着他晃了半天之后才喝，杯里还散着热气他有点担心魏栩会不会把自己给烫到，不过他喝了一小口，又将杯子放到了旁边去，只是抹了抹嘴唇上面的水光。

　　周梧看着他放好杯子，脑子一热将他的脑袋轻轻地转了过来，对方还没来得及闭眼周梧就给了他一个很深的吻，魏栩反应过来推了他一下，周梧反倒更加得寸进尺，去压住了他的那只手。

　　“咖啡这么苦你也喝得下？”

　　“走，哥带你去喝草莓牛奶去。”

　　魏栩还没坐热床铺就又被周梧给拉了出去，出门还不忘去拿那件挂在衣帽架上的衣服，最近经常下雨，外面的空气也都凉上几分。

　　那杯咖啡还腾着热气就被放在了桌子上，灯一灭，门一关，就只剩下看不见的白气缓缓地散在空气里，然后化成风，吹回大学季的落叶。

　　周梧在不熟悉的地方看着路标也能够顺利地找到他要去的地方，不像魏栩直接连路标都不看，靠乱走来认路，只不过最后还是得请求路人帮助才能回到起点。

　　进了几家便利店都找不到原来那个牌子的草莓牛奶，等到最后他们走了很久，走到了一个自动贩卖机旁边，却看到了最顶端的浅粉色盒装牛奶。

　　“……”魏栩看着手里刚刚买的饮料，挺熟悉的包装和品牌，对着吸管吸了一口，因为夏天太热，把这饮料都给烤热了，酸酸的却无不充溢着甜味的饮料味在口中混合着很淡的咖啡味，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过了一会，咖啡味被冲没了，只剩下了草莓的酸甜，魏栩不记得自己之前为什么会喜欢这种饮料，但是却感觉很久之后再喝，也是一样的味道。

　　“小孩子就应该喝草莓牛奶嘛。”周梧看魏栩很听话地喝着牛奶，忍不住又伸手将他的头发去揉乱，但是等他被周梧按到不得不低下头来时，周梧又成功地收获了一枚瞪眼。

　　“我好不容易长高一点，你又给我按矮了怎么办。”

　　魏栩将头发上的皮筋轻轻扯掉，将牛奶塞进他的手里然后去重新扎他的头发，没有扎起来的一簇刘海轻轻地晃了晃，然后被他拨到一边去。

　　“头发长了就不能摸了……现在想想好看有个什么用。”周梧有点遗憾地轻轻地揪了揪他的刘海。

　　“你不喜欢我就剪掉。”

　　“别，就这样吧。”

　　周梧耸了耸肩，虽然魏栩的样子变化挺大的，但是不得不说他给人的感觉从来没有变过，还是像之前一样喜欢瞪人，喜欢将自己的年龄说大一点，一样很可爱。

　　长头发的话也好，魏栩在外也不会把头发散下来，被人揉了就会乱，这样他也不会随便给人乱摸头发，回到家里周梧就可以随便将他的皮筋拆下来再揉，他也免得扎头发的麻烦，散着也挺好。

　　“要给你订个酒店吗，我家旁边就有一个离得很近的。”魏栩一边咬着习惯一边看他着了魔似的一直用手指卷着自己剩下的一点刘海，看了他老半天都不回话，魏栩想着要不要哪天还是把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剪回来。

　　魏栩在他面前挥了挥，周梧才从对他的头发的规划和思考之中回过神来，他根本没听见魏栩刚才在说什么，看着他还笑着说，“诶，周梧，哪天我给你编个辫子怎么样？我去学一学。”

　　“……”魏栩装作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将问题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不要现在去订个酒店。”

　　“要酒店干嘛，我就住你那了。”周梧又往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上按了按，放进五块钱的纸币然后拿了一瓶薄荷奶茶，魏栩看着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动了动。

　　他移开了视线。

　　“我家很小，你住不习惯的。”

　　“哦？难道你以为我们那边房价很低？”

　　“但是你家很大。”

　　……的确。

　　周梧父母都是名校出来的医生，包括他自己也是，他的父亲天天都不见踪影，作为心内科主任还得到处跑去做讲座给新来的实习医生培训，赚的钱一个月能上十万，他家能再不大也比魏栩这二十平米的房子要强。

　　“我不管我就赖你家了，我就算打地铺我都要跟你一块。”

　　“……”

　　魏栩转过头去，用指节蹭了一下鼻尖，忍不住笑点出了声，周梧发现他在笑就去揪着他的耳朵教训他，结果自己也忍不住笑，手里就放轻了力度轻轻地挠，魏栩笑着推了推他他才收手。

　　他很少看魏栩笑，但是每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都好像化了座冰山似的将那白云似的雪水融入河底似的，溅起几滴水花来，又冒上几个泡泡，就像被摇晃过后的汽水，好像心情都被感染。

　　但是他很快又将那笑容抹平，只是目光里带着很浅的笑意然后挽起他的手，走着的步子也轻快了很多。

　　微风轻轻起，夏日缓缓归，又在青春不安的躁动的心跳之中相会，两人走在一样的街道上，仍然是人来人往的拥挤，树梢也会传来几声鸟鸣，周围仍然是欢声，还有笑语。

　　今天也是个美好的日子，大城市里的快速度干扰不了杏色月光罩在江面上奏出粼粼波纹，干扰不了夏日梧桐落叶纷纷树荫下也依旧有孩童扯着风筝线慢跑，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包括手心里握着的温度。

　　“诶，魏栩啊，你说你扎个双马尾怎么样？”

　　“不怎么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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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没头没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