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练|八点】我还记得你说我们要快乐

>>还是月练，主题“夏天结束了”

>>看到主题的时候其实想过两个故事，之前发帖本来是想用第一个， 但斟酌过后还是决定用第二个。题目奠定总基调（当然可能仅仅因为我有强迫症？）所以换个题目重新发一次

>>“我还记得你说我们要快乐”取自《给我一个理由忘记》也算是这个故事的灵感之源

>>有点长，过审就更，这个星期应该可以完结

>>短篇不会弃，可以放心入坑

谢谢观看！

公告楼

欢迎互粉，欢迎插楼，接受意见和评价，接受疑问和不足

当然改不改二说（？）

楔子

　　阿末原本不叫阿末，叫阿未。

阿末接到消息时，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

连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了，林间有山石堆积。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凌晨五点二十分，屏幕那头的人冷静而一板一眼的汇报声与周围人嗡嗡的交谈声揉成了一团，嘈杂却又混乱。

她听着，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很抱歉，江小姐，您的哥哥已经……”

已经什么？她有点茫然地想，为什么她突然听不见后面的话了？

记不清过了多久，忽的有人出在她面前，嘴唇一张一合。

她努力辨认半晌，终于认出了他说的话：“对不起啊，阿末。”

1

阿末和江屿之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兄妹。

准确来说，阿末的母亲是江屿之父亲再婚时娶的女人。

阿末第一次见到江屿之，是在他家的院子里。

南方的五月已经有了盛夏时的炽热，她一手抱着一只毛毛熊，另一只手被母亲牵着，随另一个男人参观她接下来居住的地方。

连着降了多日大雨的天空拨云见日，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杈，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树下的少年穿着浅色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几绺黑发被帽檐压在额前，笑起来有种格外乖顺的少年感。

她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伴着树叶落下的婆娑声响，一条金色的环蛇无声无息地自身旁的树上垂下来，吐着猩红的舌头，直接与三位来人打了个照面。

“啊！！”母亲瞬间尖叫起来，松开牵着阿末的手，转头攥紧了男人的衣襟。

男人抬手护住母亲，脸上涌起愠怒：“江屿之！看你干的好事！”

少年闻言，一双凤眸微挑。因为年少尚显稚嫩的面孔给他敛去了许多锋锐，眉梢间的却显出几分桀骜。他抬头，似笑非笑地道：“谢谢，我也觉得我给这位阿姨的见面礼准备得挺好，但也不用这么激动。”

“阿姨”两个字被他压着嗓子念出来，嘲讽之意尽显。

男人当场暴怒：“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他说着就要动手，江屿之却一伸手拉过阿末，笑吟吟地道：“诶，别这么偏心啊。阿姨不喜欢，自然有其他人喜欢。我看这位妹妹刚刚可是盯着我准备的礼物眼睛都不眨一下呢，你怎么不问问她的意见？”

他低头看向被自己制住的小姑娘，笑容灿烂道：“你喜欢我的礼物，对不对？”

阿末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得冲男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江屿之羽睫轻轻一动，眼底的玩味更甚了。

阿末那时毕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女孩，看见蛇却连叫都没叫一声。这种反应正不正常暂且不论，至少两相对比，反倒是做母亲的显得矫情了。

女人讪讪地放下手，努力挂着笑容当和事佬。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草草收了场。

阿末在新房子里住下，与江屿之这个名义上的哥哥维持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却见面两相无言的局面。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两天后，江屿之结束周末返校。为了方便，阿末被送到江屿之所在的学校，比江屿之低了一个年级。

阿末本就不是热络的性格，加上转学的缘故，几乎没什么意外便成了班上最边缘化的那一个。

这天放学，阿末和另一个男生被安排留下来做值日。男生只扔了一句：“我赶着下午的球赛，今天的值日便交给你了。”也不等对方回答，便风风火火地离了场。

阿末眼睁睁看着男生的背影，下意识张了张嘴，复又想到什么，又把嘴闭上，自顾自抱了工具开始打扫。

太阳逐渐西斜，阿末仍是剩了小半个教室的任务。她本就生得娇小，又是女生，这样的劳动量后，她不自禁出了满头的汗，刘海一绺绺地覆在额前，裙子上沾着粉笔灰，显得颇为狼狈。

江屿之踏进教室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阿末听见敲门声，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干活。

江屿之就这样被无视了，也不生气，反倒走进了，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半晌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三分嘲讽：“苏末妹妹，照你这么个速度，你是想今晚睡在这儿吗？”

阿末动作顿了一下，摇摇头，捡了拖把开始拖地。

江屿之随手撕开一根棒棒糖，淡淡道：“不是？那你还在这磨蹭什么？”

阿末抬手，平静地在教室画了个圈。

江屿之挑了下眉，竟然神奇地理解了她的意思，且交流得毫无障碍：“你们老师把整个教室的任务都交给你了？他是眼瞎还是智障？这么大面积的地方看不出来？”

阿末听着这番堪称目中无人的言论，默了两秒，伸手在江屿之此刻倚着的那张课桌上点了点，又点了点自己。

课桌上散落着文具之类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不多，但不难看出那是个男生的座位。

江屿之拿起桌上唯一一本书，翻开第一页，便看见了扉页上不同于阿末的名字：“你的意思是，打扫教室的任务原本是你和他两个人的？”

阿末点点头。

江屿之不说话了。

空气一时陷入安静，只听得阿末手握拖把摩挲过地面的声音。

良久，直到阿末打扫完这一块，正想移步，手上却突然一空。她抬头，便看见江屿之把拖把一扔，面无表情道：“你傻吗？”

阿末轻轻眨了下眼，没说话。

江屿之看着她这幅逆来顺受的模样，简直被气笑了：“别人把任务都丢给你，你不会拒绝？他是你老子要这么讨好不成？你倒还当真跑去做了？”

阿末仍是沉默。

江屿之拎着女孩的衣领，直接将对方扯到跟前，唇边的笑一如初见时桀骜和张扬：“你是哑巴吗？不知道出声？”

出乎意料的，阿末羽睫动了动，第一次主动迎上少年的视线，近乎平静地点点头。

江屿之被她这一出弄得一愣，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她看见蛇却一声不吭的模样，心里陡然划过一个猜测，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你不会说话？”

阿末却没有给他反应，而是撕下一张纸，笔尖落下一个字：“是。”

那天的后来，阿末是被江屿之拉出去的。

任务到底是没完成。少年的手劲太大，阿末只得仍由对方牵着出了校门。刚一走到门口，她便看见停在几步开外那个男人的车子。

也难怪江屿之会突然来找她了，合着是被自家父亲使唤的。

毕竟就二人这样尴尬的关系以及初见时对方毫不遮掩的恶劣态度，直接无视才是正常反应。

瞎操心这种东西，至少阿末觉得他没有。

回到大院，二人在楼梯分道扬镳，江屿之也没再提起下午的事。当然，也不曾和其他人提起。

他不说，阿末自然也不会去问。乐意同他演着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戏码。

只是不出意外地，第二天，本该在前一晚留下做值日的阿末和另一个男生被老师狠狠批了一顿，附带检讨一份。

刚一下课，阿末就被人团团围住了，为首的男生正是昨天需要值日却跑了的那位。

男生盯着阿末，阴测测地开了口：“苏末同学，我们谈谈？”

他话音刚落，便有另一道声音做出了回答：“好啊，我也正想和你谈谈。”

清冽的少年嗓音，带着三分嘲讽。

阿末一时愣住，下意识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江屿之的脸。

2

江屿之在学校算是个名人。

出名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学校门口的公告栏处分别记录学生获奖情况和记过处分的红黑两个并排的榜单里，江屿之的名字独占了上半截——物理意义上的上半截，红黑皆有，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且出现得非常之均匀。

这样的人没有被学校开除，不是个人能力太过出众，就是家庭背景太过深厚。

无论哪一种，都注定他是处在这个年纪的男生最能认可和最不愿意对上的那一类人。

男生皱着眉头，尽管仍在强撑，气势却已经不自禁弱了下去：“江屿之，我好像没惹你吧？”

“是没有。”江屿之认同地点点头，唇角的弧度若有若无：“可你惹了我妹妹，我很不开心啊。你说要怎么办？”

男生浑身一震，从他这话里听出某条重要信息，当即瞪大眼：“你妹妹？”

江屿之牵起阿末的手，笑得格外无害：“给你介绍一下，我妹妹苏末。现在知道了？”

男生的脸色着实很难用好看来形容。

针锋相对的局面最终是被上课铃和前来的老师打破的。而三人也毫不意外地被请去了办公室喝茶。

阿末作为受害人，说清楚情况后，第一个被老师放了出来。至于之后他们还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

只是事后，她被鼻青脸肿的男生拦下，面对面喊了十几句“对不起”。

事情就此了结，像是一颗石子投进水面，波澜过后再归沉寂。

但不可否认的是，打那以后，阿末的日子的确好过了不少，至少再没人敢在明面上给她脸色看。

她只要结合一下事情的前后，大概能猜得到原因。只是她着实不明白明明两天前还表现得那么讨厌自己的人为什么要替自己出头。

就因为她不会说话？

而她也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先被另一件事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天傍晚，阿末回到家，一拉开房间大门，就看见母亲坐在书桌前低着头，似乎正翻看什么。

女人听到动静转过身，直接把手上的东西扔了过来。

裁成方寸大小的照片在空中划过一道晃悠悠的弧度，落在阿末的脚边。朝上的一面里，面容俊秀的男子搂着女人笑得开怀。

阿末手指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

女人起身走过来，一抬脚踩在照片上，挡住了女孩的视线：“哪里拿到的？” 

阿末安静了片刻，从随身的挎包里抽出笔和素描本，写道：“之前搬家你让我倒垃圾的时候，我在最上面看见的。”

“为什么要留着？”

阿末抿了抿唇，没有下笔。

女人微微低着头，从她这个角度却只能看见女孩的头发：“我问你为什么留着？嘴巴哑了，手也瘸了吗？！”

阿末维持着这个姿势，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写点儿什么的，可手却始终没有动弹。

“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不姓苏了，姓江！以后，我不想再在家里看见这种东西！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女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走出房间，狠狠摔上了门。

阿末垂着眼睛，女人的力气太大，书桌被拍得震颤不止。她揉了揉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腕，良久才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可那是你想留着的啊。”

是夜，阿末坐在大院外一个废弃的工地上，雕塑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来人往。

“喂，”忽然有人在她身后停下，“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是想造反吗？”

阿末动了动，没出声。

身后那人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脾气，话里的嘲讽之意更甚：“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迫不及待出来找刺激了？”

阿末仍旧没反应。

不出声就算了，毕竟她本就不会说话。可这样没点反应就着实有些过分了。

江屿之懒得再和她浪费时间，直接伸手扳过女孩的身子：“我说你……”

两人一面对面，江屿之一眼便看见女孩脸上的泪痕，当即止住了话头：“……你哭什么？”

阿末退出了少年的钳制，却始终一声不吭。

江屿之本就不是个耐心好的，更别说这辈子都没哄过女孩子，连番追问无果后，他气笑了：“苏末，你最好搞清楚情况，最开始占着别人家的是你，后来二话不说就跑出来的人也是你。你现在出走不就是不满意别人的态度，想让别人注意到你，听听你的想法吗？现在我人都站在这儿了该问的也都问了，装乌龟的还是你。你到底想怎样？！”

阿末被他吼得浑身一抖，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登时决堤，哭得更厉害了。

江屿之：“……”

他默了两秒，认命地把女孩拉起来，也不问对方同不同意，直接拖着她走出了工地。

阿末最开始还想挣扎，毕竟现在的她实在不想回那做房子里去。可惜越走，她便越是发现少年似乎并不是要带她回去，索性放弃，只无声地淌着泪。

也幸好这一块儿如今行人不多，阿末也出不了声，否则就这样的组合，十之八九要因为拐卖儿童招来警察。

江屿之把阿末拖进一家快餐店，把人按在座位上，扔下一句：“不想被我爸知道你现在在哪就乖乖待着。”断了阿末想逃跑的心，自顾自去了点餐台。

约摸十分钟后，江屿之端着一只餐盘回来了。

他将餐盘放在桌子上，拿起餐点配备的热毛巾，一手按着女孩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开始给她擦着泪痕。

他显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动作格外粗鲁，还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狠劲：“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

阿末一张脸被擦得绯红，只能沉默。

“行了，吃吧。”江屿之把毛巾一扔，指了指桌上的盘子：“我提醒你一句，吃不吃饭影响的是你自己，和别人无关。你要是真在这里饿死了，你跑出来的行为也没意义了，未来坟头也不会多一炷香。”

阿末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能敌过食物的诱惑。

哭也哭了，饭也吃了，之前再大的情绪这会儿也平复下来了。江屿之也不知从哪儿拿来一张白纸，连着签字笔扔给她：“有什么意见，现在就写。等会儿你想写也没机会了。”

阿末踌躇着，一时也不知从何下笔。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她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难道要她告诉他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身在曹营心在汉，还留着那个生她的男人的照片吗？

她在这边犹豫，江屿之半天没等到她一个字，索性自己开了口：“我今天在门口的垃圾桶里看见一张照片。上面是你妈和一个男的。你妈想嫁进来，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不可能还留着这种东西。所以那照片是你的吧？”

阿末愣住了。

“点头摇头不会？”

阿末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

江屿之静了片刻，问出了和之前女人一样的问题：“为什么留着？”

3

阿末拿到那张照片是意外，也是必然。

她对家的观念其实很淡薄，小时候记得最清楚的事情，就是母亲拿着掸子扫把等东西打父亲的景象。是了，和一般的家暴家庭不同，在她家里被家暴的一方其实是父亲。

母亲年轻时过惯了大小姐的日子，后来家道中落，心理愈发敏感，对物质的需求反倒越来越高。

父亲本就是入赘，对母亲言听计从太久，也实在没那个胆子突然学会反抗，只能在平时工作更加努力一些，想着多赚些钱好让妻子脾气好一些。

阿末五岁生日那天，因为母亲顾及着面子想要大办，而父亲在岗位上辛苦了一天，回家时疲劳驾驶，出车祸逝世了。

母亲最开始有过一段状若疯魔的日子，再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整日整日地消失。等阿末开始注意到时，已经是别的男人找上门为母亲干架的情景了。

母亲到底出身不凡，姣好的容貌身材就是她最大的资本。

阿末那时还太小，其实并不太懂这些。只是大约是女孩子天生的直觉作祟，她隐隐感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她开始上学，加上多年来耳濡目染，真正懂得了母亲做过的那些事后，对她其实是有恨的。

她一边厌恶母亲这般轻贱自己，背叛父亲，一边却又不得不装聋作哑，拿着母亲得来的钱维持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这样极端的两种情绪令她一次次陷入自我怀疑，到后来甚至开始讨厌无法和母亲斩断关系，又狠不下心放弃母亲抚养的自己。

再后来，母亲带着她搬家了。江屿之的父亲来接。收拾东西时，那张照片被母亲当着男人的面放在垃圾的最上方，一伸手就能够到。

要不怎么说血缘关系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呢，流着相同的血的两人在本质上终究是一样的。

阿末留下了那张照片，并且事后偷偷跟着母亲下楼，曾看见母亲去了扔垃圾的地方一通翻找，又狼狈而归。

当初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怎么会甘愿跟一个入赘的男人？

只是可惜，她对他的那份喜欢，终究敌不过生活的磋磨，和对高贵富裕生活的向往。

最初她就因为追求富贵而将照片扔进垃圾堆，后来又当着阿末的面将其狠狠踩在脚下。

可她贪心不足，又舍不得亲手抛弃，所以无论曾经还是现在，都是她逼着阿末去扔，自己从不动手。

——仿佛她没有做，就不曾背叛。

就像她的名字。

父亲在世时，她还叫阿未，未来的未。

父亲走后，她才叫阿末，末路的末。

“所以，你大晚上的跑出来，就是因为你被你妈因为一个死了近十年的男人骂了一顿？”江屿之看完，总结道。

阿末没有再动笔，默认了。

“我之前说你傻，结果你是真的傻。”江屿之嗤笑一声，“你既然那么瞧不上，又和那女人置什么气？我看从头到尾你也就写对了一句，你和你妈是一样的人，你也喜欢过舒服的日子，又不想认我爸叫爸，觉得一旦叫了就是背叛了你自己的爸。”

“还有，现在家里突然被别人闯进来的人是我，你以为我就乐意管那个女人叫妈？你以为这世上其他人都天生穿金戴银，就你一个人是身世凄惨的小可怜？我现在比你还惨，我都没委屈，你哪来那么多事？总揪着过去不放有意思吗？”

阿末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以后少给我来这套，我现在都没找你麻烦了，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江屿之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戳着女孩的额头，“现在，跟我回去！以后少给我乱跑！”

阿末被少年拉着出了店门，大街上已经亮起霓虹灯。她跟在少年身后，踩在影子前行，忽然有点出神。

大约是夏夜的晚风吹得太舒服了，这一刻，她竟忽然从身边的少年身上品出些温柔的味道。

就像一个真正的哥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阿末一直以为她和江屿之会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至少在遇到林蔚以前。

阿末最初听到这个名字，是在高一那年的校庆前。

林蔚原本和江屿之是一个班的同学。

学校鼓励学生互相跨年级交流，阿末和江屿之两人的班级又都排在年级第一个，便很自然地被分配到一组，共同准备校庆要表演的节目。

两个班最后敲定的节目的话剧。

阿末不会说话，这事儿在班上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心性也跟着成熟了，和阿末最初设想的不同，上高中后反倒再未发生类似于初中刚入学那会儿的事情。

按理来说，话剧这种活动怎么也轮不到她。巧的是，众人选定的故事里刚好有个哑巴女的角色，左右筛选过后，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落到了阿末的头上。

排练的那天是初春，阿末站在台上牵着道具狗，听着面前的扮演男主角的林蔚念台词。

忽然，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立在幕布旁的铁架台忽然晃了晃，缓缓向舞台中央倾倒。等江屿之发现的时候，铁架早已支撑不住，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哄然坍塌。

“小心！”有人在旁边喊。

角度问题，阿末看不见身后的情况，只能感到她眼前的“男主角”蓦然朝她扑了过来。她被对方拖得一个趔趄，不受控地朝身侧退了数步。正要栽倒时，却被“男主角”上前扶住了：“你还好吧？”

她愣愣地没有回答，只听得身后一声巨响。江屿之推开铁架台，几步跑上前捏着她的肩膀冲她喊时，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林蔚早在她站稳后就已退开了，可方才他靠近时身上的皂角香，却揉进了初春的风里，一点一点吹开了女孩的心湖。

最先发现阿末不同寻常的心思的，是江屿之。

彼时两个班合作的表演落幕，校领导当场宣读了此次演出的各组排名。他们两个班荣获了第一名，阿末因为个子矮，得了众人照顾被排在最中间。因此颁奖时，领导也很自然地将奖杯递给了中央最突兀的她。

她被授此奖项，第一反应却不是接过，而是下意识看向了站在自己右侧的林蔚。

林蔚注意到她的目光，以为她是因为口不能言而害怕，便隔着衣料握了握女孩的手腕，笑道：“别怕，老师既然给你，就接着吧。”

事后，江屿之将阿末堵在了换衣间门口，连一丝一毫的铺垫都没有，便直接开口问道：“阿末，你是不是喜欢林蔚？”

女孩子的感情看似复杂，本质上却很简单。

要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在最恐惧的时候下意识朝那个人求救？

其实，若阿末当时稍微注意一点，就会发现眼前的少年声音没了平日里惯有的张扬，而是近乎平静的。

可她没发现，她如今全盘身心都被他这一句话搅乱了。要不是因为她本就不会说话，恐怕当场就得结巴。

江屿之没听见她的回答，又问了一次：“你是不是喜欢他？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阿末抿着唇，没有动作。

“行。”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他没说，她也没敢问。

只是打那以后，他们谁都不曾主动提起林蔚的事情，仿佛那个名字就这样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

只是很久以后，她忆起那一天他未尽的话，才会猛的意识到，原来未来的许多事情，早在一开始就埋好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