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了屋子里。
那是一个相较于我以往居住的屋子要好得多的地方。当然,我和这个屋子的主人完全没有可比性,居住的环境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没有什么怨天尤人的方法,我不过是一个连“父母”一词都只在童话读本中见到过的普通人……不,比普通人还要再低层次一点的、无依无靠的孤儿,而在走廊尽头那富丽堂皇的餐厅里坐着的是无冕之神、是凡人的救世主,无论是天灾、人祸,亦或是盘踞北境的巨龙,祂都以一己之力,抵万马千军,救世人于水火之中。
他的名讳,对我此类人来说,仅仅是默念都觉得是对他的侮辱。
他叫里赫特。
就连名字都是为人带来希望的“光”。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那是我第一个记住如何拼写的词语。Licht,光,是捕鱼人在浓雾的海上漂泊时回家的讯号,是担心被魔物袭击的黑夜结束的预兆。祂拥有着有这般含义的名字,名副其实,实至名归。
我在孤儿院里长大。几乎毫无疑问的,这家孤儿院是里赫特所赞助的众多慈善机构之一。虽说无法像拥有自己家庭的同龄人一样过得无忧无虑,但感谢我们的神,里赫特让我们在冬日时不至于被寒风吹灭生命的烛火,在夏日时无需在木石铺制的街道上被蒸干。
更令人感到惊喜的是,里赫特会在每年选中一个十三岁以上的孩子——通常是女性,偶尔也有男性,成为祂的教徒。在这个国度里每一个拥有信仰的人所仰望的都是祂,因此能够去到祂身边的人更是成为了大家所羡慕的事情。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便是因为我是今年那个最幸运的人。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偌大的饭厅,因为其装潢毫不显空旷,又不会过于繁杂拥挤,类似这样的图片我只在破旧的图书上看到过,我本以为那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圣地。别说在里边居住,甚至连走进去半步的理由和资格都没有。
但我现在坐在了柔软的镀金椅子上——或许是纯金,我不知道,舒适程度远胜于平时我睡的床铺。更加夸张的是,在长桌的尽头,坐着那位在歌曲中被唱诵的神明。
祂的长发披散着,却没有一丝凌乱。我在教堂中看过祂的雕塑,而如今却成为了万千凡人中一睹真容的幸运儿。曾经我在雕像前祈祷的时候忍不住质疑,是否雕刻师将祂美化、让祂超越了本身的容颜,亦或是祂本身不存在,这个雕像只是雕塑师倾尽心血对美的诠释,沾染皮格马利翁般偏执的爱。但我现在看到了,那是比那令人叹为观止的雕塑更是清澈美好的存在,纵使那大理石的雕刻物栩栩如生,却也不能将真神的美说清半分。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侍从为我和祂端上了同样的食物。依旧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只能在图片中见到的东西,但我也并不能分辨这究竟是什么的肉。莫斯塔牛还是北境毛猪?只要是肉类,就都不是我或者我的同伴能每一餐都吃的上的。
或许偶尔能喝到“肉粥”,然而一碗浑浊的、用廉价的碎米煮出的东西里翻来覆去也不见得有多少肉类的碎屑。与我一起生活的几十个孩子中唯有最得宠爱的少女可以有小半碗肉末,像这样的整块的肉排类食物是做梦都没有办法想象的。
“这是来自北境的一种山羊。”
里赫特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开口了。低着头看着鲜嫩多汁的肉排的我确实有被这美好的声音惊吓到。那说不清是男性还是女性的声音,充满着中性的悦耳与柔和,很快便安抚了我被突然的发言吓到的心境。
“难以圈养,在高原之地的峭壁上活动,所需要的食物也是在冰天雪地之中生长,因此每年仅有这个时候气温稍微高些时,猎人有机会闯入那片冻土,寻找这些猎物。”
听起来相当昂贵,也是配得上祂的身份的食物。我不敢一直看祂,于是低着头似乎要把那块肉盯出一个洞来,不时用余光扫视祂的模样。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祂先拿起刀叉、一下一下地切着那恰到好处的羊排,我才松口气。若是祂不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而是一直看着我,哪怕是隔着长长的餐桌,我也会被过速的心跳弄得眩晕。
我也拿起餐具,并悄悄地偷看祂的动作。
虽然是看上去十分嫩滑的肉,但也并不能一刀到底。然而面对着仍旧黏连的肉块,里赫特不慌不忙地抬起刀、落刀,顺着一个方向切着。
啊……我从未想象过这样的动作。纵使没有吃过整块的肉类,但与玩伴们玩被称为“过家家”的角色扮演游戏时,我们切想象成书上描写的肉排类的泥土,其动作和用锯子伐木的人一般粗鲁。反复的切割,用上了力气,憋得面红耳赤,只为了将“肉”分开一部分。在我过去的经历之中,没有见到过任何人像里赫特这般从容优雅,我甚至可以说,祂对待食物的态度,可谓尊重,乃至虔诚。
或许有点夸张,但这的确是我所想的。我模仿着他的动作,用真正的餐刀餐叉而不是过家家时用的树枝,去对付那块昂贵又美味的肉,但我并无法像祂那般自如,贴着肉的金属锯齿边总是微微颤抖,划出来的痕迹总是那么歪斜。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进食的过程冗长又令人——至少令我紧张。我无法确认是否填满了肚子,在侍者询问的时候只得囫囵点头。
在得到了答复之后,里赫特用餐巾擦了擦沾着些许酱料的嘴唇,向我走了过来。我在一瞬间几乎是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甚至连应当有的行礼都没有意识到。
“向这边走,孩子。”祂开口,那在长桌彼端就要让我晕厥的声音此刻是如此接近,我只能诧异我没有因此晕过去。“让我为你整理一下容貌,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啊……对。我穿着破旧的衣服站在了富丽堂皇的建筑中,就仿佛乞丐躺在了国王的床上。不知道那算什么,自卑、不甘还是崇拜带来的愧疚感,我只能微微点点头,乖巧地跟着带路的侍者,低头避免祂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在孤儿院的时候,冬天几乎是一周才会有一次沐浴的机会。月亮从新月到新月称之为一个月轮,而在最寒冷的两个月轮中,井水的表面会有一层厚厚的冰,这样一来日常使用的水要从很远的、流动的河水中打回来。
而至于水的温度……
传言火焰本身不被我们所掌握,想要生火或是控制过大的火势都需要很多的资源和经历,而里赫特教予了众人用炼金术的方法去掌握这些元素,正如他驱散呼啸而至的狂风与摧毁房屋的冰雹一般。作为消耗品的炼金药剂可以让火焰轻松在壁炉里点燃,而有着奇妙阵法的戒指或是手环得以控制绑定的炼金药剂创造的火势的大小。孤儿院也有这样的配置,然而给予的数量有限,日常便是用以烧熟饭菜,为此冬日的沐浴显得略微奢侈。
至于在夏日,通常都是在日落之前,空气的温度没有那么低的时候,赤裸的男孩子们将竖井中打上来的水从头淋到脚,幸运的话可以在野林里找到起泡的皂液来搓搓身子,这样在沐浴结束之后感觉更加清爽也带着一点青草的香气。而女孩们不会像那些肆无忌惮的男性们一样,她们会被聚集在一起,在单独的房间内打水沐浴,孤儿院的成年工作者们也会去帮忙。
因此,在像这样的晚夏初秋、空气的温度相对较高的日子里,泡在舒适的温水中是我未曾想过的待遇。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我伸手抚摸了一下浴盆。冰凉、坚硬,和由木与石头以特殊炼金手法合成的易于切割的、多为棕褐色的常用材料不一样,木石用力戳可以感到隐约有柔软的凹陷感,尽管实际上并没有办法戳出一个坑,而这个白色之中带着黑色纹路的浴缸似乎能抵挡攻城车的投石。是大理石吗,亦或是某种我也不清楚的稀有材料?
这是个和进餐的房间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半露天、几根精心雕刻的门柱之间没有墙壁,可以直直地看到夕阳的余晖。
这片土地上的太阳往往从南国边境升起、又从北境落下,而因此南国的军队称为日冕军,北境的巨龙又被称为噬日恶兽。这个……约莫是浴场的地方,西东二面的墙壁上是浮雕的画面,南方则是在正中有一个彩绘玻璃样的装潢,和我在教堂中见到的一样。
那是里赫特的形象。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这个“浴盆”在浴场的中央,占了一半的大小,虽然看上去可以同时容纳二十几人,但此时只有我和里赫特坐在水中,侍者们则在岸上跪坐着,为我们或是擦洗面部身躯,或是按揉肩膀……我拒绝了这部分,我只能感觉到痒。
水面上四散着不知名的红色或是粉色的花瓣,某种让人安神的香气让我从这个把小时的紧张中缓解些许。炼金术可真是一个奇妙的技术,里赫特把这一切美好赠与给了世人。至南之地的火焰,东山峡谷的土地,西至风原的风,北境冰海的水……这一切元素化作飞行器的燃料、永不枯萎的小麦,以及一切融入了日常的衣食住行。祂改变了整个南国,或是说服了看守元素的巨龙,亦或是击败它们来获取一切能为我们带来福祉的东西。若不是祂,恐怕包括我在内的无数孩子要倒在贫瘠的土地上,亦或是干涸的水井旁。
如果我被选中加入了祂的教团,我可以学习到炼金术吗?我可以把这些元素的低语带回孤儿院,然后散播到南国的每一个角落,让那木石拼接的缝隙之中,开出与花坛中央同样耀眼的花吗?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在整个沐浴的过程中,我不敢,也没有和里赫特交谈。祂一丝不挂的模样并不让我感到害羞,但更多的是对他亵渎的愧疚。这也许过去了半个沙漏时,或者更短,但我不止一次地询问自己:我配得上与祂一同享用浴池中的温水与北落夕阳光辉吗?
我能想象得到清晨的光辉透过祂模样的彩绘玻璃投射在这个半开放式房间内的样子。也许明天我能看到……这是我从进来这个地方开始第一次思考未来的事情,也许我会不满足祂的需求而被遣返。没人知道那些跟随了里赫特教团的幸运儿们将来怎么样,没有人报道,没有一份写满了新闻的拟叶上会讨论这些事,所有人都只关心是谁如此幸运被选中,在那么多各种原因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们中脱颖而出。
在侍者们为我与里赫特换上了崭新的服装之后,我和里赫特不再一起并行。天空已经完全染上了如墨般黑的模样,而那些以火元素衍生而来的“光”制作成的瓶装微光让里赫特的宅邸在远离世俗的原野上如同闹市一般闪亮。
当然,我不可能与他同居一室,我一定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应该不会有人和祂在一起入眠,那些跟随祂的教团也与我一样,有属于自己的宿舍与床铺。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柔软的床铺很适合休息,我将带着不知名花瓣香气的身子陷进去,不用太久就在安稳和舒适的疲倦中进入梦乡。等我再次苏醒的时候可以从窗外的天色判断现在已经完全是黑夜了,失去了太阳光辉的世界,由人造的光点亮。
让我苏醒的是那些侍者,或者……他们其实是教团的成员?我感到有谁在抚摸我的脸,随后是颈部,再然后是身子。我必须承认这让我感到不寒而栗,难得舒适的无梦睡眠就这样被打断。
“这是干什么?”我看着周围的人,三四个成年男性,看上去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似乎比里赫特健硕不少。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那作呕的抚摸,合身又舒适的衣服甚至被他们掀开。
“这是干什么?!”我提高了音量,暴露了身为底层人的粗鲁和没教养,然而上头的危机感让我没办法再保持着努力模仿的、和这个宅邸符合的乖巧温和模样,我想我扒着床单和他们拉开距离的样子一定可以用手忙脚乱来形容。
“反正你明天都要死了,”方才抓我的人露出更令我感到不适的笑容,并说着每一个词我都懂但连起来让我不寒而栗且不敢相信的话,“现在物尽其用也没错吧。”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物尽其用这个词用在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身上,让我的不安感加重。他们和里赫特不一样,明明只是教团的人,却有着令人恐惧的压迫感;或许因为我在一个我相当不熟悉的地方——尽管这里很舒适——又面对着不友善的人,我只觉得想要逃离。
我看中了不远处的窗户。在这栋宅邸里活动的经历告诉我我大概在二层,从窗口离开这里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理智行为。在那个人向我再次伸出手的时候,我握起拳头狠狠地冲着他的脸来了一拳,虽然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能让对方愣神已经足够了。
我快速地打开窗户。借助着“瓶中微光”并不如其名的亮度我能大概估算窗口到地面的距离,那是一个花坛,种着的植物大概都是珍奇异宝,但我也来不及想那么多,直直地跳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很让人慌乱,随后而来的撞击与疼痛更是让我差点就叫出声。还好,那些习惯了这样生活的细皮嫩肉的教团成员没有人敢跟着跳下来,而我也不打算听他们的对我的咒骂,于是忍着疼痛迅速爬起来摸索着前行。
如果说要我自己离开这个地方,在这样漆黑的夜晚里,我是绝对不敢、生怕有什么怪物将要把我当做新鲜的肉,但是留在这里就有可能被人找到。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们的发言似乎都证明了这一切和我一开始被告知的不太一样。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我在这附近犹豫徘徊了很久。这里的茂盛的人工植被给了我很多的躲藏空间,只要听到哪里有声音就往反方向跑,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没有被发现。或许运气好的话我能躲到太阳初升,然后朝着南方一路前行,回到城镇。 “你在这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让我很快镇静下来的原因是,我听出来那个声音源自祂——令人敬爱的里赫特。见到祂我似乎没那么害怕了,但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们……他们要干什么?” 我小声的问祂。里赫特手中提着一个瓶中微光,身上似乎都笼罩着柔和的光辉之中。我又忍不住低下头,不知为何难以直视他的双眼。 “他们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吗?”里赫特摸了摸我的头。这是我第一次和祂接触,不由得抖了一下,随后感到无比的安心。祂是教团的首领,是他们信仰的神,如果祂愿意主持公道的话,那我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也没办法复述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会面临怎样的明天。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里赫特带着我走了。我没有不跟着祂的理由,一路上没有教团的人来阻截我,或许也是多亏了里赫特的威望。
祂没有回到宅邸,而是带着我到了花园里的一个角落的屋子里。这里似乎是用来放一些园艺使用的工具,然而在里赫特轻轻念了几句约莫是咒语的东西之后,祂拉开了地上一个不仔细看就完全和地板融为一体的门。是通往地窖……吗?祂先下去了,然后露出半个头,示意我也跟上。
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躲藏点,或许在这里可以安心待到天亮。在祂下去之后我顺着梯子爬了下去,祂在我落地之后小心地关上了地窖的门,然后才打个响指,点亮了周围的瓶中微光。顿时房间内亮堂堂的,我甚至有些不适应,眯眼好一会儿才看清这是一个炼金室布置的地方。
里赫特从一个放着瓶瓶罐罐的地方拿出了什么药剂,将他们摆弄混合。我完全看不懂祂在做什么,于是环顾了四周,看到了有笼子、锁链之类的,或许是用来关住抓捕到的野兽用以研究?
“好了,孩子。”
祂在我看着四周的时候完成了祂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我想我无权过问,但也无需质问些什么。
“把这个喝下去,冷静一下,然后或是说出你忧虑的事情,或是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祂指了指身边的凳子,在炼金台旁边。相比起凳子,这或许称为沙发更合适?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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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确实是太过紧张了,在我饮下那碗说不上味道的混合物之后,逐渐放松下来,也随即感到了困倦。虽然不确定现在的钟点,但是我敢肯定早就过了我平时的睡眠时间了。我坐在了祂先前指着的椅子上,靠着柔软的椅背,打了个哈欠。
我没打算回答祂的另一问题,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或许有些不敬,但我没有任何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叙述方才发生的一切,那些教团的人追捕我,对我说奇怪的、堪比死亡宣言的话,试图霸凌我?祂似乎也不介意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小毛毯盖在了我的身上。真是温柔的神明。
这里的舒适度或许比不上刚才的床铺,但毫无疑问我会更愿意选择这张椅子入眠,这张在祂身边的座椅。
我闭上了逐渐沉重的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还在晕沉却未入眠时,我听到了门闩的声音,伴随着里赫特小声的轻呼。我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怎么回事,然而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做到——我太累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太累了。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他们把里赫特抓了起来,呢喃着恶毒的话,用或许是金属链条的东西将祂的活动范围限制住,那些本该给野兽使用的东西用在了祂的身上,尖酸刻薄的笑声令人烦躁。我依旧没有办法移动,甚至更加的没有办法集中精力,那些深藏在脑海里的梦境已经逐渐弥漫开来,梦中的妖精们咯咯笑着,和教团的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但我若是还能动,我想我也不会去试着让祂脱险。或许几个小时前的我会因为能帮到祂而兴奋地整夜睡不着觉,但是现在我开始动摇。他是什么人、有着怎样的身份,这一切似乎都要比我本来认为的要更加复杂和可怕,并不是祂领导教团,而是教团创造祂,领导祂,控制着祂。
“如果要退出的话,你的未来就会被毁掉。没有人会再选择相信你,我会在群众眼前揭露你,告诉他们你只是个跳梁小丑。
“然后北境的巨龙会出现,抢走我们从你手中‘解救’的这个孩子,这是向它献上的祭品,随后打败它的会是‘教团’而不是你。只不过是一如既往地演给无知的人看,但你不再是主角了。”
噢。原来我是……祭品啊,将要被北境之龙吞下的祭品。那便是他们在卧室说的那些话的原因,我在被选中的时候竟然已是宣判了死刑,而我却还无知地为我要成为神的信徒沾沾自喜。和巨龙谈妥用的是无辜之人的性命,或许在众所周知的、被带走如我一般无家可归的孤儿之外,还有更多不识名讳的受害者。
祂满嘴谎言,微笑的面庞也是做给别人看的面具。我逐渐听不到教团的人与祂之间的对话,那柔和又温暖的梦境覆盖了我的全身。
我回到了饭桌上,梦中的祂坐在长桌的对面。我仔细端详着祂,一张好看的脸、过长的头发,然而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祂吃着和我一样的食物,再过珍贵的生物也不过是吃进胃袋里的肉罢了,如此普通,如此平凡,祂和所有人一样。
祂不是神。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完结篇~
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日冕军不得不偶尔维持一下秩序,以免参观者都出现人挤人导致的受伤情况发生。
教团以里赫特之名召集了一场议会。国家的居民都恨不得赶到现场一睹货真价实的神明的姿态,那只在书本上传闻的秀发与不老的面庞,谁不想去观摩呢?那些在别的城市而赶不过去都城的人,只得通过摄像鸟看到、且投屏到成像箱上的画面来得知神明大人这次会议的内容。
然而很快,吵闹的人声便安静了下来。里赫特出现在了都城中心广场的高台上——这在所有人的预期之中。然而当人们准备倾听他的言语的时候,却发现他被拴在十字架上,双手被禁锢着,低着头,本该柔美的长发混乱地散着,相比神明更像是失魂落魄的乞丐。人们不敢说话,又想议论这是怎么回事。“大不敬”的想法让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里妄图读出一些震惊以外的内容。
“亲爱的朋友们,平凡又伟大的国民们,教团衷心祝福你们有幸福的生活。”
音鸭将教团首领的开场白音量放大,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也让散布在全国各地用成像箱与音鸭组合的人能明白发生了什么。摄像鸟给了高台上的人一个特写,里赫特未曾拥有的丑态被暴露无遗。
“在昨天,我们发现,自诩‘神’的里赫特是一个恶人。”
全场哗然,大多人是不信,大多人是惊奇。也有人跳起来说“我就说嘛”,也有人捂着嘴发不出声音。
“看到那个熟睡的孩子了吗?那是昨天被召集来要成为教徒的一位孤儿,但是我们发现,里赫特竟然想将孤儿作为给北境巨龙的祭品。”
教团的首领看着沸腾的人群,他满面怒火,而怒火之下隐藏的是恶劣的笑容。他看到这群人建立起来的信仰在崩塌,他看到那些信任在一字一句之间被吞噬殆尽。
“他与北境巨龙谈妥不过是谎言,他击败了其他的龙不过是借助祭祀让北境巨龙帮他做事罢了。在里赫特手中死去的无辜者数不胜数,他竟然欺骗教团,欺骗你们,直至今日!
“烧死他,烧死这个恶魔!”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从神到恶魔不过是几句话之间的事情。有人想要更多证据,但更多的人已经开始咆哮。他们被轻易带动了情绪,用那义愤填膺的心情,举着手大声呼喊,为教团应援。
就在教团一员举起火把之时,极大的风压让在场所有人猝不及防,那本似乎要点燃里赫特身躯的火也随之熄灭。巨大的身影遮天蔽日,降落时那双膜翼翅膀带来的压力令民众几乎都维持不住站姿,蹲下或者趴下,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惊慌支配也没能逃跑。
龙总是有压倒性的力量,尤其是贪婪又强大的北境巨龙。它轻易击败了其他三只各霸一方统领相应元素的龙,然后坐享其成,将这小小的国度视作粮仓。纵使成群的精英日冕军对它有些困扰,但是没关系,教团总能给它带来足量的食物。孤儿、流浪汉、无亲朋好友之人……它也享受这种把小人儿耍的团团转的快乐。
现在它来了,它享受匍匐之人的恐慌,享受教团首领的野心。小人儿的心总是遍布着黑暗,纵使阳光怎么照射,都不会驱散一丝一毫。它俯冲下来吞掉了因为里赫特给予的药剂而仍旧熟睡的祭品,随后飞向空中,展开足有二三十米长的双翼,为贫瘠却借助了龙与元素的力量而居住了无数人的大地带来巨大的阴影。
“不要惊慌!为了真正地对付巨龙,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教团首领拿起炼金扫卓,用柄端指着天空的巨兽。“北境之龙,‘火’的领导者,只要法术得当,就能……”
他话音还没落,巨龙便在吞下祭品之后俯冲向他。这似乎也令他猝不及防,木石制的高台瞬间被龙的冲击和体重击垮。能动的人纷纷逃窜,而那些离得近的人难免被碎裂的建材砸到,发出悲鸣。
“你在做什么!”教团的首领大声呼喊。北境之龙没有按照他的剧本继续,若要说真的有什么能够控制巨龙的话……没有,至少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多年来的合作让他没有思索如果巨龙一时兴起应该怎么办,他太自以为是了,自以为是到觉得一切都能按照他的安排稳步发展。
教团的人跌落在地上。有的直接摔死,有的被砸的血肉模糊。教团的首领的头磕在了有棱有角的残破木石上,他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要晕厥,而被模糊的双眼最后一刻看到的是里赫特站在广场的正中央、倒塌成小山的木石废墟上,高举着他一直有着一个法阵纹身的手,而北境之龙慢慢的降落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生怕将他碰坏。
教团的首领死了,教团在这一刻溃不成军。那数不胜数的祭品携带的药剂终于生效,蔓延到巨龙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神经元的控制药剂让巨龙在吞下药引的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若是有人能读懂巨龙的神情,那双竖瞳中映射着的是里赫特的背影,以及不可浇灭的愤怒。
日冕军带着能够刺穿龙鳞的武器与无畏冲向了里赫特和北境巨龙。火肺之中的吐息轻而易举让不畏死亡的军队冲向了永夜的怀抱,都城中心瞬间成为了高温的炼狱。火焰将风都化为热浪,吹拂里赫特那被火星毁坏些许的长发。他在火焰中心,巨龙身前,面无表情;在他身上的不再是口口相传的圣光,而是象征着吞噬一切的烈焰。
他本是凡人,一如所有人一样,会生老病死,需要基础的生活需求来延续寿命。
“所有的危险,都会被我粉碎。”
但此时此刻,他处在真正的高峰——人人都畏惧的恶兽头上,俯瞰世界。他转向摄像鸟,一字一句说着,让音鸭能够清晰地转达他的话语。
“所有的痛苦,都将被我驱逐。”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
“所有的万物,都将向我跪拜。”
他 是 神 。
他乘风而行,飘逸的身影宛如神明,
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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