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平平无奇的任务
今日夏至,晴,气温-15°C,无风。
指环状的通讯仪此刻正亮着,激光向上打出一块矩形悬浮屏,左上角闪烁着天气预报,正中央则整整齐齐列着三条通讯信息。
“任务一:定位M-237入口并加密。”
“任务二:协调作战,提前在可能的交战区布置传送门。P.s.商鸣特别划出了地下天桥、空中走廊和富尚科技大厦的天台,详见明细中地图。”
“任务三:布置安全稳定的出口并加密。P.s.乔湛特别叮嘱,别再把出口设置在女厕里。”
许栀披头散发盘腿坐在床上,一面目不转睛盯着悬浮屏默记今日的任务,腹诽着这群人事干得少意见倒一箩筐,一面伸手在床头的保温箱里捞了只不知几天前的馒头,啊呜咬下去,竟啃不出一条缝来,倒是因为用力过猛,牙根一阵疼。
她啧了声,随手把馒头丢回保温箱,又逐次上下扫了两遍任务明细,确认无误后按下“接受”键,又关了任务页面转头拨通了商鸣的电话:“你过来时顺路捎个煎饼果子,地下城流动小摊贩就有。钱我马上转给你。”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没等商鸣回答——反正此人的答复无非“哦”或“知道”,并不很值得一听——她又补充道:“提前说好啊,这任务单最好是真的,我就一技术人员,别再让我兼职偷袭喻同辛了行不?”
“哦。前几天西郊的能量塔耗尽,地下城租金涨了,煎饼果子要九块钱一个。”
许栀尚未回过神,通讯仪里只剩了嘟嘟的忙音。
刚认识不久时许栀经常被此人拽得牙痒痒,但积年累月下来也就习惯了,甚至觉得今日被回了这么长一段,很是受宠若惊。商鸣态度虽不佳,待组员却不差。对许栀而言更重要的大概是……在这么个失去规则朝着失控方向一路狂奔的世界里,谁拳头大谁说话,而商鸣是个“拳头大”的人。
拖鞋不知给踢到哪个旮旯里了,她光脚下了床摸索到智能终端,把暖气温度调至27°C。扭头便是落地窗,她发了会儿呆,用指腹轻轻将玻璃上的水雾刮开一片,漏进几缕冰冷透明的阳光。四邻皆是蚕茧般钢铁高楼,朔风贴着地面呼啸而过,半颗草籽都卷不出。
他们很久很久没晒过太阳了。盛夏日光最烈时室外最高温十年来只达到过-4°C的峰值,远古遗留的文字或影片里记载的骄阳流火则只在“罅隙”里能撞上。可惜这种好事也少有。
“罅隙”有点像神话中的“里世界”,除了气候随即变化外,全然是复制的另一个现实世界。如今维持人类生存的能源绝大部分来自罅隙。它形成的原理太高深,对于许栀这类行动组打工仔们而言,只要掌握进出和获取能源的方法就够了。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许栀已经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了五分钟。都说女人穿衣死神作揖——就是死神来了也得乖乖等到地老天荒。但她平日其实很利落,今天只是……想到多半又要被派去牵制喻同辛,微妙地觉着得注意下形象——输人不输阵,怎么也得营造个衣着精致轻松击败对方的阵势。
这一理由十分轻易地说服了她自己,并有理有据地挑了条几乎没穿过的格裙。
刚换好衣服,智能管家的声音便从客厅传来:“识别访客,商鸣。”
“让他稍等!我马上就好!”许栀四下一扫,眯了眯眼,拎起桌上一只做工精良颇能以假乱真的小水枪塞进包,蹬了双白球鞋便匆匆拧开门把——虽然并无案例,但面对商鸣她还是有点怂,不敢让他候着。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乔湛,还没到吗?”
“不好意思,马上到马上到!”乔湛在悬浮屏里对他俩打了个抱歉的手势,“今天带的子弹有点重——S-507罅隙里收集到的‘真红’,专克制喻同辛爱用的‘碎星’,而且只针对碎星,打在有生物活性的组织上直接融化,非常安全,射程是一般子弹的160%……”
这位腼腆的帅哥一说起武器的事就滔滔不绝,夹杂迸出不少专业术语,许栀听得头疼,看商鸣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只好自己出手打断道:“拜托大哥,碎星续航能力长,是出口能源的唯一选择——你要是脱靶把我设的出口打坏了,咱们都得在罅隙里露宿。”
“……喂喂,相信我一点啊,不会打偏的。”
话虽这么说还是底气肉眼可见地弱了。
“你别整天打击乔湛。”商鸣挂断通话和许栀一起进了升降梯,难得替人说了句话,“他不太自信,但枪很准。”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有能力更该自信些。”许栀叹了口气,“能进‘画舫’第一行动组,和你这位鼎鼎大名的NO.1并肩而立,还有啥可自卑的。打击习惯了反倒没这么多小心思——”
商鸣没再就着这个话题同她辩论,倒是另捉一重点:“NO.1我可担不起。你知道弦月的组长吗?”
“……”话题莫名被转走,许栀不傻,顺台阶下了,“你说那位‘梦境织网人’?”
见对方皱了皱眉,似乎刚咽下一句“什么莫名其妙的绰号”,她忙补充道:“民间小组织起的名儿——我是技术人员嘛,你懂得,经常也得刺探下其他组织动向消息什么的。我是没遇见过,不过听说他藏头露尾,经常躲在大后方用丝干扰对手的行动。”
“我遇见过。”商鸣看着楼层数,眼神未变,像一池荒潭,万年的静谧中唯青草无声恣意生长,“一年前。我在暗处偶然撞见他操控的丝线正在偷偷采能源。那些丝线似乎可以无视地形,直接从地面生长出来。匪夷所思的能力。”
“不过他真的很少出现,有种说法是他还在上学,嗨,甭管怎样,虽然在场时难对付,总旷课也是白搭——空占一个组长位,苦了两个组员了。”
“很巧,总和我们狭路相逢的那组,也只出现过两个人。”
许栀神色一凛,正巧升降梯轰隆落定,与心脏合拍跳出一声巨响。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每个罅隙里能源有限,有能力定位罅隙入口的组织却不止一个。因此要获取能源,除定位入口外,武力值也十分重要。纯碰运气的小组织不足为惧,拥有稳定定位能力的两大组,除了许栀商鸣他们所在的“画舫”外,就是喻同辛他们所在的“弦月”了。
商鸣刀术剑术都一绝,然而弦月的一贯风格是偷袭消耗打游击,躲躲闪闪不说,最恼人的是组里有个专精修复的喻同辛——好容易占到上风打得对方撤退,还没一会儿又满血复活上阵了。久而久之,每每制定针对弦月的计划总要第一个搞喻同辛,今日也不出意外。另一方面,也正因为游击风格,他们一直没见过弦月的第三人。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出升降梯后是个狭窄的走廊,天花板压得低,暮气沉沉地,恒温系统老化得厉害,噪音很大。这一片十多年前是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最早配齐智能恒温系统的片区。当年上街捉年轻人问理想,全以在富尚科技大厦工作为荣。然而如今最前沿的成了最老旧的,父母去世后劝许栀搬出老房子的亲戚朋友没有一刀也有一打,但许栀一直没答应。
乔湛在走廊出口等他们,许栀随手在他肩上一拍,算是敷衍地表达了方才说风凉话行为的歉意。
但此人并无被冒犯的意识,很是莫名地微笑了下:“怎么了?今天的入口在哪?”
许栀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很近,拐弯过去那个花坛就是。”
“你还真是喜欢把入口设定在花上啊。”乔湛感叹道,“不怕被对手利用吗?”
“嘁,他们想利用我的出入口,”许栀挑眉一笑,驻足伸手捏住了面前的小雏菊瓣子,“再等三十年吧——”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一阵天翻地覆的颠倒感后,花坛仍原原本本地在他们面前,地下天桥拥挤的人流却荡然无存。三人早已对此驾轻就熟,许栀毫不拖泥带水迅速坐下打开光脑,乔湛则挑选好地方布置狙击点。
商鸣踱步到连接所有错综通道中心广场,扫了眼广告屏上的信息,看到气温一栏时眯了迷眼。
今日地上温度:37℃。
“这个罅隙只有两个入口。”三十分钟后是信息交流时间,“我定位的那个已经失效,弦月如果要来,只能从位于空中走廊的M-236入口进。另外,地下天桥区域的空间跳跃点已布置完毕。”
“地下天桥区域的自动狙击点和手动狙击点布置完毕。”
“该罅隙中能源‘碎星’含量极高,集中在富尚科技大厦二层,采集难度极低。”商鸣一顿,还是补充了句,“另外,地面温度37℃,无需外套。”
“哇哦,这罅隙是天堂吗?温柔富贵乡?”许栀眼睛一亮,啪地合上光脑,“又有夏天,又有极易采集的大量碎星,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邀请弦月放下刀和平喝一壶的?”
往常而言这类无稽之谈不是被商鸣无视就是被乔湛认真分析不合理性,但今天商鸣出乎意料地表示赞同:“有道理。”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许栀差点热泪盈眶——我的组长终于可以拥有幽默细胞了吗?是基因突变吗?
“如果弦月能齐聚,他们的组长也会出现,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是怎么操控的丝线。”
“……”许栀悟了,自己斗争觉悟太低,难怪当不了组长。
商鸣和乔湛一左一右拉开出口处厚重的合金大门,许栀提着沉重的光脑,习惯性缩了缩脖子,扑面却并非熟悉的冰刀,而是和煦温柔的抚摸。这才后知后觉地对“37℃”有了实感。
其实不单她。乔湛用气音发出一声长长的慨叹,商鸣也难得盯着远处地上摇曳的光斑走了片刻神,才道:“先去空中走廊,许栀注意M-236入口的动向。”
“是!”
许栀话音未落,光脑却滴滴传出一串急切的提示音。乔湛一愣,心说怎么换了个铃声,瞟去只见她连查看光脑的意思都没有,径直猛地回头望向身后通往地下的楼梯:“有人正通过M-237入口进入罅隙……该死,入口用过一次不就坍塌了吗!”
商鸣不易察觉地蹇了蹇眉:“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理论上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说大家都想研究出能重复使用的入口,但罅隙和真实世界的连接本就脆弱,入口不稳定,只得一次性。”
“我或许见过一次。”商鸣一垂眼睑,楼梯深处黑森森的,仿佛沉淀了多年的墨水,浓郁得拨也拨不开,“也是一年前,当时那位技术员说他的程序可能有问题,把普通人的触碰也判定成了进入入口。”
许栀心领神会道:“就是疑似遇见弦月组长的那次?”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她没等来商鸣的回答,而是见他毫无征兆地按手在刀柄上,启动了能源。他用在刀上的是“蔚海”,一种多用于重工业的能源,许栀很少在如此近的距离遇上商鸣拔刀,被搅起的能量波动惹得背后毛孔悚然竖起,刚想问自己说错了啥,空中当啷数声,几枚银针落了地。
针在水泥地上碰撞的瞬间,许栀看得分明,淬火的明红色一闪而过。
“傅晨。”乔湛也反应过来,戒备地握紧了枪,“他们到了!时间这么巧,果然是从M-237入口……”
“答——错——啦——”愉悦的声音从天而降,伴随着更多四面八方飞来的银针,乍一看散乱无序,再仔细观察,却精准得无情,一枚接一枚撞向他们的刀、枪或光脑。
虽然自然规律已然乱套,但人类社会尚苟且偷生,伤人自然是犯罪犯法的,罅隙里的对手也只是市场竞争关系,谈不上你死我活,只能互相使使绊子。将对方手中凭罅隙能源运作的工具摧毁是最常见的方法,倘实在分不出胜负,谈判和平瓜分能源也是常事,只是各自分到的能源有时就寥寥了。
傅晨一个漂亮的翻滚落地、站起,似乎并不介意方才的银针一根未中,压了压崭新的太阳帽沿,朝他们灿烂地一笑:“刚下空中走廊,M-236入口,童叟无欺,可别冤枉人啊。”
见他又将手往身后放,许栀忙道:“且慢且慢,我们今天不想打架。这个罅隙里有足够装满两个采集器的能源,天气又这么好,一起坐下来喝杯茶皆大欢喜不好吗?”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商鸣目光一闪,手起刀落,击金振玉般鸣声蹭蹭,距离许栀的光脑约莫五厘米处一朵花瓣硬邦邦坠地,看速度便知被动了手脚。但离得稍远些的乔湛就没那么幸运,此刻一个子弹库的锁头被击中,短时间内是无法打开了。
“非常抱歉,我也不想辜负你们的好意。”傅晨眯起眼,眼尾略微上翘,狡黠在长睫毛下一见即逝,取而代之是真诚又明粹的歉意,“不过我就是个打工的,没有组长许可做不了决定,你们的提议我很感兴趣,但心向往之,身不能至呀。”
“是吗,”余光看见许栀默默退出了视野范围,商鸣并不抱希望地尝试道,“那你也可以带我们去见你的组长。”
“噢,我解释一下,是这样的。”傅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银针,看它在阳光下折射出光斑,“我们组长的指令只有一条,大家玩得开心就好。”
他抬头看向商鸣,露出一个唇红齿白的笑:“我觉得打打架就挺开心的。就是不知道画舫的组长应不应战书了?”
“随便你。”商鸣说,“乐意奉陪。”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许栀一路溜进了富尚科技大厦内部,捧着光脑边走边聚精会神的模样堪称网瘾少女典例。虽然有晒太阳的心,但既然要打,就得认认真真打。走上五楼的当儿她已经布置了好几个空间传送门,待会儿遇上什么人她就可以随时溜之大吉。传送门加载的间隙里她还利用能源的物类相感探测了一下喻同辛的位置,看起来就在不远处了。
五楼西侧的楼梯直通空中走廊,东侧则有个露台,有片温室草坪,用玻璃封了个半包围结构,平时打上暖气,让富有又可悲的现代人偶尔望着冰冷冷的太阳体验一下古人的日光浴。
这会儿许栀四下一张望,一甩高马尾,果断踢踢踏踏向着露台去了——反正商鸣和乔湛两个人对傅晨不可能落了下风,还是抓紧不可多得的真·日光浴机会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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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副本开启√
写这篇过于 轻松快乐 乐,停不下来x
她三下五除二破解了智能门锁,期间略微疑惑了一下这加密方式怎么有点简陋,但想来一个露台锁而已,也正常。她的心已经装不下其他事物,解锁成功的叮咚声后,满眼便只剩下灼目日光随着自动门无声开启而下澈,热浪争先恐后涌来将她裹成一团,像来自新世界的热烈问好。
然而,她没来得及蹦向那片向阳斜草坪,就先僵在了原地——草坪上已经躺着个人,两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前,侧着头面朝向他万恶的修复仪,阖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许栀:“……”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好巧不巧,她蹑手蹑脚进去偷走修复仪的计划还没在心里列完,自动门已经滑到了底,很没眼力见地“咣”一声,惊得许栀一炸,眼看着喻同辛警觉翻身忙缩回墙体后。正寻思着从哪个楼梯跑路,智能语音系统的女声温柔又和蔼地拦住了她的逃路:“临时密钥通过,欢迎您享受日光草坪,许栀女士。”
喻同辛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外若有所思,也不知脑中浮现出了什么画面,扑哧笑了。他没躺回去,保持着扭头姿势耐心等了会儿,果然目送着许栀半恼半懊悔地拖着光脑,作势嚣张地踏进露台,没好气道:“笑什么笑。你的队友在楼下浴血奋战,你在这睡懒觉,怎么一点不惭愧?”
喻同辛温温和和一笑,没有揪她的双标言论,往靠近自己修复仪那侧移了移位置,友善地提议道:“把打架当娱乐的人就让他们去打,想晒太阳的人就相安无事晒太阳,不好吗?”
许栀当即就想拍手叫好,甚至有点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但还是要端着竞争对手的剧本先思忖片刻,才作让步状:“有道理啊,那你让让。”
“而野蜂终于飞过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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