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莫笑农家腊酒浑 丰年留客足鸡豚
南城十一月,常有的阴天。
一中的下课铃刚刚打响,许闲上身穿着校服外套,下面套了条黑色的保暖裤,宽大的衣摆下则是一条水绿色的棉布裙子,裙褶上的鸟儿丹顶红缨,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
五百八十二,五百八十一……许闲走一步便倒数一次。
当心里的倒数到零时,从教室到一中校门的路程也刚好走到最后一步。她忍不住弯了下唇,一抬眼,不出意外地在对面的路灯下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许闲穿过马路,原本靠在轿车门边的青年也站直了身子,朝她微微一笑:“小九。”
许闲应了一声:“时衍哥哥。”
林时衍接过她书包,拉开车门:“刚刚入学,新学校还适应吗?老师讲课听得懂吗?和同学相处怎么样?”
许闲听着他的絮叨,一句一句地答:“适应,听得懂,挺好。”
林时衍发动了车子,稍稍偏头就看见女生波澜不惊的脸,忍不住问道:“小九,你突然看到我,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许闲顺着他的话问:“那你这次回来是因为我吗?”
“……”他静了两秒,“我特地抽空回来,你这样会让我很没成就感的。”
许闲听到他开玩笑般说出的“特地”两个字,眸光闪了闪,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知道的,我记性好。而且就算是普通人,也不至于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
这倒是实话。至少在林时衍认识的人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像她背出圆周率小数点后百位的人。
他笑了笑:“我先送你回家,你吃完晚饭再来找我,有惊喜。”
许闲轻轻眨了下眼睛,乖乖点头:“好。”
只是那时的林时衍没想到,到了晚上,许闲的人他是见到了,却是被他捡到的。
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许闲和林时衍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
两家上下两层错开的住址,相差八岁的年龄,以及家里人每天都不一样的作息时间。即便他们是住在同一栋单元楼,可正常情况下,一年到头遇不到一次都算是正常情况。
而两家能相互认识,说起来还要归功于两个孩子。
那天是九月一号,许闲进入小学的第一天。
因为刚刚开学,低年级管理又宽松。班主任登记好报道的人,交代好入学事宜,便直接给一帮小孩儿放了假。
那时还没有班级群的概念,许家对今天提前放学一事毫不知情。许闲看着班里其他小朋友一个接一个被家长领走,她看了看黑板上的挂钟,放弃了等待,收拾好东西,径自出了校门。
许家不久前才搬进新小区,小学又刚入学,可她却凭着早上被父母送来时走过的一次记忆,准确地走回了小区。
许闲在单元门下按了门铃,又在楼下喊了几声无果后,总算接受了父母不在家的事实,索性抱着书包,坐在长椅上发起呆来。
而林时衍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彼时的少年十四岁,正是抽条的年纪,身形清瘦,身上是规规矩矩的校服,脸上戴了只口罩。
他经过长椅,忽然脚步一顿,退后了几步,盯着椅子上那一团小包子看了几秒钟,忍不住摘下口罩,问道:“小朋友,你干嘛不回家?”
许闲听到这个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一旁紧闭的单元门:“我进不去。”
“进不去就按门铃啊,再不济你就直接喊,这楼又不高,喊大声点上面听得见的。”
“我试过了。”许闲道,“没人应,他们可能都不在家。”
林时衍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不想得到这么个答案。若是之前不知情就罢了,可现在知道了,把这么个小孩扔在这里似乎说不过去。他思考了几秒,问道:“那,你要不要先去我家坐坐?还可以拿手机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他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歧义,正想再度开口,可椅子上的小包子已经起身,点头道:“好。”
许闲就这么被林时衍捡回了家。
少年显然是受过良好的教养,即便面对这么个孩子,招待却没有丝毫敷衍。他摆好果盘,倒好热水,这才从房间里翻出一部手机,解锁后递给她:“你爸妈电话。”
许闲接过手机,输好号码后又递了回去。
林时衍按下通话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许闲。”
少年顿了一下,回味着她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总算明白之前觉出的怪异是什么了:这小孩面对陌生人的警惕心是不是太低了点?
他和那头的长辈沟通好,挂了电话:“你爸妈带你弟弟回老家了,要下午才能回来。你这段时间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干脆在我家休息一下,等等他们?”
许闲抱着水杯,乖乖点头:“好。”
林时衍眉头微拧。他盯着眼前一脸懵懂的小团子看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小朋友,你爸妈没教过你面对陌生人怎么办吗?”
许闲听着这话:“教过啊。”
这一套几乎从每个人记事起就被父母耳提面命,许闲看着他,复述得干净利落:“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跟陌生人去没去过的地方,更不要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和父母电话号码。”
以上,许闲全中。
林时衍皱着眉:“那你不会遵守吗?”
“会啊。”许闲点头,“刚刚在楼下我坐了差不多三十七分钟,期间两个居民一个清洁工还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姐姐都来问过我话,我一个都没理。”
看样子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林时衍紧绷的心情松了下来,但该问的还是得问:“那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小姑娘眨了眨眼,“你不是坏人。”
“为什么?”
她抿着唇似是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你长得好看。”
“……”
chapter2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约是初见时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加上刚刚步入青春期时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林时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自发担起了她的半个监护人的职责。每每放学,林时衍总会顺路来接她。
那条路长达两公里,正好穿过市内最热闹的地带。林时衍总喜欢给她买些小零食,巧克力,饼干,水果。值得一提的是,路边摊他是绝对不会去的。不仅不去,每次经过还会很自然地提醒她那些东西不健康,女孩子不能吃。
再然后,话题就会从卖的东西,自然而然绕到卖东西的人,最后都会演变成小孩子的自我保护和颜值与心肠之间毫无干系的知识普及课堂,一副怕她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神情。
对于林时衍的担忧,许闲觉得自己很冤。
有人曾说,一个人正真开始记事的年纪一般在两岁以后。在那之前的记忆通常是空白的。
很巧,许闲第一次见到林时衍,正是在她两岁那年。
那时弟弟许昭刚出生不久,父亲因为工作天南海北到处跑,母亲作为家里唯一的成年人,自然不敢放着两个孩子在家,因此在那天出门买菜的时候,便把两人都带了出去。
在许闲有限的清晰记忆里,就是以她独自站在酸奶冷藏柜旁开始的。等她回过神,便发现原本该在身边的母亲和弟弟全都不见了。
她跑出了超市,刚到自行车棚,迎面便撞上一个人。她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你还好吧?”少年赶紧上前扶起她。
她抬头,这才发现对方手里还提着一只纸袋,袋子上绘了针线,旁边是一只绣了一半的仙鹤。
少年扶着她起身,这才发现小姑娘的身高只到他腰部。这个年纪怕是还没上幼儿园,他不禁皱眉,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小朋友,你爸妈呢?”
许闲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小哥哥,一眨眼,眼泪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小九,”林时衍将沙发上绣了一半的绣品拿开了,清理出一块让人能坐下的地方,真心实意道:“你什么时候能不是以被我捡回来的方式进我的家门?”
许闲撇撇嘴:“等什么时候我不是被丢下的方式出现在家门外。”
自两家开始有来往后,林时衍叫她什么就成了问题。叫许闲太生疏,叫小闲太拗口,长辈的叫法“阿闲”对十几岁的少年而言,实在难以出口。他索性以捡到她是九月为由,给她取了小九这个绰号,一叫就叫了十年。
那天她被林时衍送回后,饭桌上,父亲照例没回来。母亲却做了一桌子菜,对她笑得温柔。
许闲沉默地看着母亲不停地给自己夹菜,扒了口饭后,这才开口:“怎么了?”
母亲手停了一下,从果盘里拿了块哈密瓜:“你这孩子,什么怎么了?来,这儿还有你最喜欢的哈密瓜……”
“你今天做这些,是想跟我商量什么?”她看见母亲正要张嘴,平静地截住了话头,“现在就说吧,等吃完饭我就去写作业了,估计也听不进去了。”
母亲看着这个自小就过分独立和疏离的女儿,放下筷子,“阿闲。”
她顿了顿,这才接了下去:“你知道的,你弟弟最近也喜欢上了画画,我准备给他报个绘画班。”
许闲点点头,后话接得毫无障碍:“可是家里暂时没有多余的钱,所以准备把原本给我报的班名字改成他的?”
许昭原本安静吃着饭,听到这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妈,你没告诉我你准备把姐姐的名额给我啊!”
母亲瞪了他一眼:“我还不是为你想?”她说着又转头看向女儿:“你……”
许昭却不干了:“妈!你明明知道这是姐姐喜欢的,她要是不上,我也不上了!”
母亲拍着桌子站起来:“当初开口的是你,临时反悔的也是你!你姐姐都没说什么你多什么嘴?”
“可我就是因为喜欢看她画画所以才想学的!”
“啪”的一声,许闲放下筷子,见两个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了,这才开口道:“给他吧。正好我现在也高中了,学习忙,正准备和你们说来着。”
她说完,也没管两人的反应,抓起书包走向了玄关:“我去找时衍哥哥问题目,你们继续。”
以上就是许闲再一次被林时衍捡回去后复述的事情经过。
她不似一般的南方女孩吴侬软语,反倒声线偏冷,这样平铺直叙着自己的家务事时,总会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静。
就像她六岁那年一个人从学校回到家,从放学到再次见到父母近八个小时里,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就好像她年少时所有的不懂事都随着两岁那一次走失流的泪尽数蒸发了,早熟得可怕。
林时衍沉默了片刻:“那你会怪他们吗?”
“不会。”许闲说得并无勉强,“妈妈更喜欢男孩子,会这样是情理之中。至于许昭,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我怪他做什么。”
可还是会难过。即便类似的事情在许昭出生后这十几年里已经发生过多次。
比如她六岁那年父母回老家,特地给还在上幼儿园的弟弟请了假带着一起走,却连班主任在黑板上明确写下的“开学第一天十点钟之前放学”的通知都看不见。
比如她两岁那年走失,被送回超市时却正好看见母亲哄着哇哇大哭的弟弟,看到她时脸上毫无担忧的惊讶,头顶的广播却放着流行歌曲而非寻人启事。
比如今天,母亲做了一桌子的菜为了劝她将自己的爱好拱手相让,却连自己女儿的生日都不记得。
不是没有幻想过如果没有许昭,可每当她看见他在自己去学校时偷偷给她塞喜欢的零食,看见他像今天这样据理力争时,她对他的怨就永远发不出来。
没有人喜欢那么早懂事,可她只能懂事。
后来林时衍觉得,他会一直那么照顾她,大概就是因为当初被自己捡到的小姑娘,长大的方式太令人心疼。
厨房里传来“叮”的一声,许闲疑惑地看过去:“什么东西熟了?”
“你的惊喜。”林时衍说着去了厨房,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一只白瓷碟。
她一愣,抬手接过,这才发现碟子里是一块矩形的小蛋糕。
蛋糕是巧克力底色,许闲一直不喜欢黏腻的奶油,林时衍显然也没有为追求卖相画蛇添足的奇葩爱好,只淋了层巧克力酱做成了镜面蛋糕,上面缀了新鲜的黄桃片。
模样只能算中规中矩,可搭配却是用的她最喜欢的那一种。
连母亲都不知道,她喜欢黄桃而不是哈密瓜。
许闲捏着调羹挖了一块,入口的醇香和清甜令她餍足地眯起了眼睛:“好好吃。”
林时衍弯唇笑开:“喜欢就好,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做蛋糕,之前都没经验。”
第一次?许闲心里忽然跳了一下,所以他是为了给自己准备所谓的“惊喜”才去学的吗?
“慢慢吃,厨房还有。我去给你热杯牛奶。”他说着再度起身。
待到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客厅的玻璃门后,许闲方才像是结束了一场长久的梦境,缓缓吐出一口气。那份炽热的,温柔的,依赖的,独属于女孩子面对喜欢的人时的浓烈情感,毫无保留地显露了出来。
蛋糕在口中化开,带着巧克力微微的涩味,更多的却是甜。
她又挖了一勺,正要入口,茶几上林时衍的手机毫无预兆地震动了起来。
许闲安静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a”字,脸上的笑意倏地却淡了下去。
十几秒后,手机重新沉寂下来。许闲将勺子里的蛋糕吃完了,这才捞过手机,滑出了密码输入框。
林时衍平日里都是直接用指纹,桌面则完全是用手指滚键盘得出的乱码,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那种。
林时衍滚键盘的时候没有避讳她,许闲在自己的记忆里检索了几秒,然后平静却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一串字符,确定。
手机解锁成功。
她点开通话记录,手指在最上面那条备注为“a”的记录上轻轻一滑,右边便显出了鲜红的“删除”字样。
许闲盯着这个按键看了许久,手指刚要移动,身后便响起了青年的嗓音:“小九?”
林时衍走进客厅,脸上的表情仍是在温和,语气只带了一点疑惑,干净得令人自行惭遂:“玩游戏吗?”
许闲抿着唇,安静了两秒,摇摇头道:“是徐葭姐姐的电话。”
林时衍端牛奶杯的手一抖,牛奶泼了出来。
chapter3 箫鼓追随春社近 衣冠简朴古风存
林时衍比自己大了八岁,许闲一直都知道。
一个大学毕业了两年的男人,会有感情经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会有一个放不下的白月光,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徐葭,就是林时衍那份放不下。
许闲第一次见到徐葭,是在十二岁那年参加一次私人聚会上。
说是聚会,其实参与的只有四个人:林时衍和徐葭,因为即将出国深造而强行拉着两个死党一起为自己饯别的聚会发起人寻景,以及独自在家被林时衍拉过来凑数的许闲。
只是,林时衍刚把人拉过来就后悔了。因为寻景这个不着调的居然把聚会地点定在了酒吧。
“算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你还太小,这地方不适合你来。”
许闲原本对来不来没什么执念,听了这话,却不由得抿唇,摇头道:“不用,以后迟早要来的,就当提前踩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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