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孓】《键盘与画布》-原创

　　魏栩靠在他旁边看着他画画，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桌子，作为近视眼他看得并不是很清，但是他却不舍得移开视线。

　　关于他为什么喜欢上周梧，只能说“喜欢不需要理由”吧，这句话听上去很敷衍，实际上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喜欢的，总之就是喜欢他的全部，一切的一切。

　　“有什么想做的吗？”周梧画完第二幅画，转过头来问他，现在是下午的四点多，如果想出去玩的话，还是可以的。

　　“你不是感冒吗？”

　　“都说了是为了给你省省钱的吧？喝了点水就好了，况且陪男朋友玩比较重要。”

　　魏栩揉了揉耳垂，仔细想了好一会才开口，“你去过外滩吗？要不要一起去？”

　　周梧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程之后，晚上五六点天还没有黑下来，显然这个时候来的并不是时候，这里夜晚总是更加好看一点。

　　“抱歉，我也没来过这里，不知道原来只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了。”两人搭在栏杆上看着翻腾的江上波涛，刚在车上睡醒声音显得稍带些困感。

　　周梧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回着“没关系”“没关系”，还未沉下来的外滩依然喧嚣无比，风吹过，将少年的发弄乱，也拂去困意。

　　这里人很多，熙熙攘攘，外滩的风声夹杂着人们的谈笑，互相道着近日的趣闻，然后相视而笑，情侣们松松地牵着手，有意无意地看过对方，结果视线相交，两人相视而笑。

　　说起来吧，周梧的肩膀算是自作自受，非得把睡着的魏栩的脑袋扳到他这头来，一个小时过后就成功地麻掉了。

　　魏栩伸出一只手来帮他捏捏肩膀，然后将他的拉链又往上提了提，嘴里却还说着调侃的话。

　　周梧听后也笑笑，然后转移了话题，“随便走走吧，看看风景。”

　　仍然亮着的外滩其实与步行街无异，但是毕竟没来过，新鲜，两人也各自揣着自己的衣兜走了很久，各自看着各自的风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在渐渐沉下来的夜幕之中，彩灯缓缓地点亮，分外繁华，不出门的人体会不到的夜景渐渐地呈现，江上轮船的汽笛声在人群的嘈杂里却显得宁静。

　　“天黑了。”周梧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正是日与夜更替的时候，路灯一盏一盏地点亮，他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来将魏栩塞在衣兜里的手勾出，然后松松地与他十指相扣，魏栩低头看了一眼，应答了一声，没再说话。

　　入夜，彩灯是华丽的装饰，外滩是情侣的主场，仍然青涩的感情在二十岁未至的时候滋长。

　　两人都走累了，就坐在长椅上休息，暖黄色的路灯打在长椅上，两人依旧坐在不同的两端却都想着更靠近一点。

　　“外滩有什么好玩的吗？”周梧问他，魏栩从兜里找出手机，点开百度搜索，然后页面上跳出了几个地名来，他将手机举到周梧面前，“选吧。”

　　“你手机怎么是烂的？”“我摔的，快选。”

　　周梧看完全部地名都没有一个认识的，摇了摇头，刚好魏栩也懒得再去别的地方走，于是两人干脆直接在这坐着欣赏夜景。

　　轮船的汽笛在月光里淹没，月亮拨开云层，将月光慷慨地撒在整个外滩上，和着彩灯的明艳色彩，星星零零散散地布满夜空，在江面倒映着杏黄。

　　实际上，跟自己喜欢的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与开心地游玩什么的，其实也相差不大吧，甚至可以说前者较后者来说更为重要。

　　两人安静下来，仿佛时间也都慢下来，在无尽的沉默与喧嚣之中，忽然响起一声照相机的轻响。

　　“你干嘛？”魏栩一把抓住手机上端按住了手机镜头，然后周梧从手机后面探出头来笑，“我拍拍我男朋友不行吗？嗯？”

　　魏栩将他的手机锁屏然后强迫他塞回衣兜里，装作生气的语气说道，“我们才刚确立关系半天！半天诶！”

　　“就算作七年吧。”周梧又拿出手机来快速地按下白色的圆形按键，在魏栩再次按住摄像头之前又收回了手机。

　　“七年？”魏栩往他旁边移了一点，试图抢他的手机删掉那张照片，虽然没抢到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周梧一边按着他的脑袋往后收手机，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他的问题，“七年的网恋。”

　　魏栩扳开他的手，去揪着他的衣领，一条腿的膝盖抵着椅子边，另一只腿伸直了放在地上，中心全都放在前面，只要周梧再轻轻往前面一拉他就能栽在他的身上。

　　魏栩看着他的眼睛，然而嘴里依然还反驳着他的话，周梧也一点也不反抗，笑着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摔下去，嘴里又抛出一个反问，“那你干嘛还‘老婆’地叫？”

　　“显得关系好。”

　　“老——”

　　“闭嘴。”

　　话毕魏栩还是松开了手好好地坐着，周梧在一旁一边揉着他的脑袋一边笑着他的反应，但其实他心里却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感觉，反倒还期待着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周梧可以名正言顺地这么叫他。

　　八点二十分，在外滩最好的观赏时间内，所有的彩灯都亮了起来，周围的建筑无一例外都亮了灯，在灯火通明之中，心脏却也不止地快速跳动着，两人又悄悄地将手叠着放在椅子的木条上，看着不同的方向，没有人说话。

　　谁的青春不是轰轰烈烈，谁没有经过一段疯狂的爱情，十指之间交错着着是上海夜晚的宁静，清淡之中是不安与躁动，说来疯狂也说来普通，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最为复杂。

　　也不知道是谁手心先出的汗，两方都强作着镇定，然而眼睛从来不说谎。

　　魏栩给右边的耳朵戴上无线耳机，企图用音乐的声音来盖过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这柔和的纯音乐这是一年多前梧桐曾推荐给他的，现在却好似给两人的独处配上了背景乐，显得气氛更加暧昧。

　　“魏栩。”

　　“嗯？”在乐声之中，魏栩忽然听到周梧靠过来叫了一声，就摘掉耳机转过头来，周梧支支吾吾地说道：“……没什么，下午时有没有把感冒传染给你，你有不舒服吗？”

　　魏栩想起下午的事情，不禁红了耳尖，低声回答，“我觉得没有。”

　　“不行，你回去得把那些药都给吃了。”

　　魏栩想到自己早上给周梧买的一大袋子药，抗拒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以喝热水的形式完成了协议。

　　“逛商场吗？”这一次是周梧提出的建议，他指了指亮着灯的一栋建筑，里面能够看得出算是多人，魏栩点了点头跟上周梧的步子，白色的光与外面的昏暗不同，一下子亮堂起来。

　　“有什么想买的吗？”周梧走进商店内，忽然走到一家店附近指了指，然后笑着问道，“增高鞋垫怎么样？”

　　周梧就是周梧，谈了恋爱也是周梧，魏栩听后一脸黑线作势就要打他，周梧立刻就收敛了些许笑，伸出手来揉揉他的脑袋。

　　两人一人一句地怼着对方，然后莫名其妙就围着商场转了一圈，其中还差点迷了路，最后被周梧看着路标找到了正道。

　　“别总是散步啊，说吧想买什么，这一次我付钱。”周梧将手搭在魏栩的肩膀上，虽然总是说着他矮，但是实际上矮一厘米的人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搭手位置。

　　魏栩想了一会，其实他想要的东西很多很多，但是当有人能够满足他的愿望的时候，他又不敢说出，沉默一会，他摇了摇头。

　　“……”，周梧什么话也没有说，忽然将他的手牵起来，将一个橡皮筋套到了手上，魏栩看了看，细细的绳子刚好有点松地挂在手腕上，他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周梧。

　　周梧拿起手机指着屏幕给他看，就像是搜游玩地点的魏栩一样，上面写着“给男朋友买礼物的十大选择”，第一条就是送皮筋，还附带着暗含的意思，才随便扫了一眼魏栩就将手机推了回去，然后拉了拉袖子将右手的皮筋盖了起来。

　　“刚才看到的，你看我买东西手速快不快？”周梧很得意似的晃了晃自己在左手的同款橡皮筋，然后将右手拿着刚付完款的草莓牛奶塞进魏栩手里，魏栩愣了一下，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出声来，道，“你还真会花钱。”

　　“那是。”这一次周梧大大方方地拉住了魏栩的手，魏栩用指节蹭了蹭自己的鼻尖，也回握住他，只是触碰到那温热的时候有点颤抖，接着在对方手指轻轻摩挲的安抚下回归平常。

　　他们穿行于人流之中，右手与左手相扣在一起，不再是空空如也。

　　两人吃过饭后，再次在公交站告别时，已经是夜晚的十点半，闪闪躲躲的目光汇在一起，最后忍俊不禁。

　　“快点回去，晚上冷。”魏栩跟他摆了摆手。

　　周梧点头笑着应答，“你可真会关心人。”

　　回到宿舍，魏栩洗完澡就躺在床上写作业，将毛巾垫在头下以防弄湿枕头，写完差不多两天份量就跑去码字，但当他写完又一篇短篇同人文过后，十二点已经到了，耳机里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提示音。

　　魏栩调小音量，然后打开创作平台，看到梧桐发了一篇铅笔画的短漫，第一副是他在快捷酒店看着他画的，再往下……

　　***不要什么都发出去啊！！！

　　魏栩还没看完全部就关掉了图片，往下划看到梧桐写着的一句话——

　　【小天使，谁是攻？】

　　评论区一片热闹景象，然后魏栩发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提示音的源头，一大片艾特在评论区里面出现，魏栩又气又想笑，还是回话了。

　　【行行行，姐姐最攻了】

　　凌晨十二点二十八分，他关掉手机放在枕头旁边等待周梧给自己发信息来，然后坐起身来用毛巾擦干头发，然后随手将毛巾挂在床栏上，打开的手机发出一片亮光。

　　胡鸣皓已经睡着了，不用担心打扰他。

　　【终于承认了？】周梧发来一条信息。

　　魏栩叹了一口气，然后回话：

　　【你不要什么都画出来好不好？】

　　【嗯？为什么？】

　　魏栩回想了一下刚才周梧的那幅画，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升温，摇了摇头甩掉一切画面与想法，给周梧回信息：【就感觉不太好】

　　【你之前跟我更加亲昵的时候也没觉得不好】

　　【而且我想跟我的粉丝们炫耀炫耀我的男朋友】

　　【你不服可以写文啊】

　　周梧一连发来三条信息，魏栩一条一条地扫过，很快看完，却不知道怎么回复。

　　谁的爱情他都能编出来，原著里的错过都能化为下次相逢的理由，就是自己的他写不出来，就好像只写下一个字手都会发抖，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是最紧张的。

　　【行，你厉害】

　　对方似乎很满意似的发来一张竖着拇指的熊猫头，过了一会周梧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早点睡，刚成年的小孩子别熬夜，黑眼圈这么重】

　　魏栩拉了拉被子，然后最后回了一句。

　　【你也不是二十岁都还没到，赶紧去睡觉】

　　魏栩翻了个身将手机塞进一个书架格子里，然后将被子罩在头上回忆今早发生的一切事情，先是周梧的生病，再是夏月的出现，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一切都节奏紧促、太过于理想化以至于他根本无法肯定这是不是事实，但是右手还绑着的一个黑色的皮筋与长久不见光的皮肤形成一个对比，极其显眼，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

　　魏栩闭上眼，侧过身来抱着枕头，不再去想任何事情。

　　明天周梧就要走了。

　　十分珍惜时间的魏栩五点多就被自己的意识以惊人的毅力迅速地让自己诈尸、啊不、起了床，魏栩匆匆洗漱过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太早打不到车，他就看着导航走，结果由于天生的没有方向感，还是迷了路。

　　他不该太激动的，太早出门没有好结果。

　　早起的还有晨练的老人，魏栩试着去问了问，但是由于方言和普通话的交流太过于困难，关键是大爷还耳朵不好，魏栩差点就拿着扩音器说话了，于是他还是尴尬地走开了。

　　魏栩点开周梧的聊天面板，他的头像还是暗的，应该还在睡觉所以不好打扰他，但是早晨比较冷，魏栩只穿了一件衣服，在风里走着显得单薄，他找了个柱子来挡挡风，然后等着周梧上线。　　

　　等到差不多六点半，周梧的头像忽然亮了起来，无聊到码字的魏栩看到他上线，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起床了吗？”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魏栩料到对方的反应，于是就发了个定位，斜靠在墙壁上看了看四周，然后对他说：

　　【我迷路了，现在在xx超市门口，能来接我一下吗，抱歉】

　　不久后周梧就顺着定位找到了他，但是实际上魏栩其实就在酒店旁边一直站着，也不抬抬头看看附近是哪里，换了个入口就不认得路了，周梧倒是也不先问他为什么起那么早，反而告诉他这个事实，然后笑了好一会。

　　“我一大早上就来找你了，你也不心疼心疼我。”魏栩捶了一下周梧的肩膀，然后装作生气的样子侧过头去对他说，果然这一招对周梧很奏效，他立刻拉着他的手来哄他，结果刚拉到他的手，他的笑就收敛了。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周梧捏了捏他的衣服布料，入秋的时候风也冷了不少，前几天魏栩还会穿个外套，今天可能是出门太急了就忘掉了，魏栩用指节蹭了蹭鼻尖，然后回话，“不知道，就一直等到你上线吧。”

　　“穿上，”周梧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魏栩的头上，看着魏栩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扯下来，又笑着说了句，“我看看男友外套的效果。”

　　话还没听完，魏栩就又把外套披回了周梧身上，“你给我穿上，你感冒好了吗，别加重了。”

　　周梧刚想又说什么，结果被魏栩给打断了，“别说了，带我回酒店吧，一直站在这里只会更冷。”

　　周梧哭笑不得，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带他找到回酒店的路，并且告诉他一些比较明显的标志，只不过魏栩不一定听得懂。

　　周梧打开房间门来让魏栩先进去，然后关上门倚在门上调侃着问道，“你这么傻怎么考上这个学校的。”

　　“考试又不考这个。”魏栩听后转过身来回答。

　　他看着在狭小过道里面倚着的周梧，不由自主地就缓缓走了过去，抓着他的衣服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很快地分开来。

　　但还没等魏栩完全将中心往后移，周梧就扣着他的脑袋往前按，魏栩慌乱地将手心里的衣服布料攥得更紧了，突如其来的缺氧感让他不太好受，但越是往后推，周梧放在他腰后和后脑勺的手就更加用力地将他向自己怀里按。

　　过了好一会周梧的力度才放松下来，看着魏栩将头垂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勾引我呢？”

　　“没那么闲的。”魏栩轻声回答，然后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感冒好了吗，可别传染给我。”

　　“之前你还不介意。”其实病早就没什么问题了，反倒是魏栩这种死宅的身体比较差一点，周梧之前天天打篮球，现在健康得不得了，淋一场雨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

　　“你之前真的没谈过恋爱么。”魏栩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坐在椅子上用手给自己扇着风散散热，周梧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点了点头，将水壶里的温水倒给他。

　　魏栩接过水，仔细地看了一眼周梧的脸，又转回头去说道：“我不信。”

　　周梧长着就一副能够祸祸小姑娘的脸，看上去其实一点也不渣，反倒是带着少年独有的温柔感，整日晒太阳却还保持着这么白的皮肤，头发看上去有点随意地翘起，但是每一根都分外柔顺。

　　就是长得矮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