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米兰】遗产

赫穆妮神色肃穆，比起国王更像一名元帅，她双手搭在少年的肩上，无声地注视着地图，半晌，才对少年说：

“作为未来的王，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明白自己王国的边界在哪里。”女王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你要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范围，而在你的范围里，你需要为子民提供秩序、提供保护、带领发展；你需要有领导力，有勇气……

一个伟大的国王在履行职责时会将本我和自己的欲望与之分离——耍小脾气和成熟的伟大必须分离。你可以有自己的自私欲望，但你通常要以对王国负责的方式行事，此时你将献身于更高的追求，高于自身和自我……”

女王和两名使者谈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结果双方不欢而散，少年即便没有和使者正面接触也能感觉到使者尊严受损的恼怒，而永夜女王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到她的房间里。

少年轻轻敲了敲母亲的房门，得到一声“进”后推门而入，再轻轻把门带上。女王在她的房间里独自批着公文，绿瞳凌厉依旧，但少年仍从其中捕捉到了一丝疲态。

“母亲，”他走上前去，迎向女王的目光，“有我在。”声线是未经大风大浪的稚嫩。

我是未来的王，我会庇护我领土上的一切，包括我的家人。

第二天少年去见了女王的妹妹赫穆娅，那日是她领着使者见女王，也是她为使者送行。

赫穆娅与其姐一样银发碧眼，但由于不挑大梁，她看起来更清纯温和，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两位使者确实来自诺亚星系之外，他们说，为了和其他人类文明区分，我们可以称他们的文明为‘霍洛斯’。”

“霍洛斯文明。”少年重复了一遍，“这个文明具体是怎样的？他们来找我们做什么？”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姐姐没有告诉你吗？”

少年回想起女王无言的摇头，沉默了。

政变突如其来，少年是被近臣从棺材里拽出来的，混乱中，他对上了赫穆妮的眼睛，女王用口型向他传递：“活下去。”继而转过身去，激荡出的黑色能量将她层层包裹，隔绝了少年的视线。

“殿下，去北方找北部的那位领主！”他被近臣扔到一匹傀儡马上，逃出皇宫。

少年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逃离皇城的了，一路的围追堵截，魔法狂轰滥炸的声音雷鸣般在耳畔接连不断地炸响，魔力光伴随着碎石烟尘刺激得人泪流不止，身边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沿路的贵族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拒绝施与援助和庇护。当他终于能看见北方标志性的针叶林时，又传来北方那位大领主倒戈的消息。

流离、奔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所幸北方的一个和女王交好的家族肯收留他，并隐瞒身份将他安插进如今的北方军队中。由于少年羽翼未丰，于是不得不披着假身份的外衣生活，接下来十多年的军旅生涯大大改变了他的容貌和声线，即便以西北军统帅的身份出席各类活动，只要稍作伪装，还活着的人也没能认出他。

这场政变几乎辐射到整个永夜族，使其丧失了近五分之一的人口，尖端战斗力几乎全部陨落，皇室血脉岌岌可危，大量原生技术和本土文化瑰宝被毁，大量领地失陷或变成无人区——包括昔日的王都。

在外界看来，仅存的皇室成员只有前族长的妹妹赫穆娅，其余皇室成员要么失踪要么陨落，于是她不得不上台。不过众人心知肚明，赫穆娅的才能和威望不及其姐，充其量只是傀儡。

十多年来，他一边resist其他割据势力，一边对傀儡王室虚与委蛇，同时还要暗中积聚力量，他觉得那场政变有蹊跷，便一直没有轻举妄动。有时他感觉自己站在百废待兴的土地上，举目所及皆为废墟。

我要用多久才能修复好这一切？十年？二十年？还是永远？

在西部和北部边境的日子里，尽管艰苦，但他已经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高超的领导能力和身先士卒的勇气，结识了红魔、绿焰等战友，与依然蛰伏在傀儡王室的紫渊等人取得了联系，受到当地人的爱戴……他并非山穷水尽。

遇到凯尔斯时，对方乖巧地坐在废墟中，身上沾了些土，眼中虽有迷茫但更多的是给人一种活在高阁里的纤尘不染，少年不禁想到了西北边境受他庇护的平民，还有当年在母亲羽翼下的自己。尽管对方来历不明，但他能肯定对方没有恶意。

只是在他有所行动之前，他携带的东西先掉下去了，感觉有点尴尬。

少年跳下墙，把东西捡起来，边说边向对方伸出手：“你迷路了吗？为什么呆坐在这里？旧皇都被残留的魔法侵袭得很严重，除了植物和虫子还没别的生命能在这儿存活，我先带你离开吧。”

对方睁大眼睛打量着自己，红色的眸子如同宝石，他小心翼翼地抬手点在少年手上。

少年忍不住笑了，说：“我是我们族西北军队的统帅，你直接叫我……就喊我‘统帅’吧。”……

“十多年前我们和诺亚星系的永夜族之间，发生过什么？”

“似乎是为了搜罗某项实验的实验品，我们找上了当时永夜族的最高统治者……”

“我们以帮助永夜族优化基因为由，要求统治者提供3名经诅咒转化来的永夜族、2名正统的永夜族和1名永夜皇族。”

“女王拒绝了，对吗？”

“是的，于是我们很恼火，就给了他们一点教训。”

“真的只是一点吗？”

“无非是将一些快要淘汰掉的廉价武器高价卖给统治者的反对者，我们落后的武器在他们眼中十分先进，而且胜在当地不曾见过，完全可以打当时最高统治者个措手不及。”

“可是她跟我说过，不能干涉他族事务。”

“多少年前的老准则了，除了主人，现在有多少人还当回事？哦，还有一点很有趣，女王在和我们接触的期间暗中派遣了一支小队到我们的地盘上，后来暴露了，那支小队的成员有的倒戈，回到他们的祖国当暗桩，有的人逃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剩下的正好被送去做实验，要是没有实验价值了，就跟我一样当奴隶去。”

“绯营，你也是人类，不是奴隶。”

“别这么说，你不在的时候，生存税又加重了，不过当我选择成为主人的私有财产，就不必考虑这个了。”

沉默。

“她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奴隶。”

“主人只是没有明说罢了，就算没有，爸妈死后，为了弟弟，我也甘愿为主人献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