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水沧澜|花倚】《尚且行》

做一代妖后，

毁了你的江山，

报那年亡国之仇，

报那年丧夫之仇。

  她是亡国帝姬，是倾城歌女，是魅君妖后。她名宁若奴。

  繁花的京都街道，其中花满楼模样最为奢侈，白天也有不少人争先恐后来这里，听楼里的姑娘唱曲儿，陪酒儿。寻乐儿。也有一种期待，希望可以一睹传闻中若奴姑娘的芳颜。

  夜间京都人来人往，花满楼更是，一群人往楼里涌进去。银两少的，被灰溜溜的赶出来，低着头去寻找家里的“美娇娘”。

  “将军，你要是来这种地方，夫人不会饶了小的的。” “阿童莫吵，我此番得胜归来，才知道这若奴姑娘的名气。我今日还非得一见。”岚玉说着，附庸风雅的摇着折扇进了楼里。阿童忙跟上。

  “这位爷，是要哪个姑娘伺候啊？”妈妈笑着迎上去问。“若奴姑娘可在？” “这……若奴姑娘不接客，只是暂居在此地，有时上台表演而已。”岚玉拍出一锭金锭，看着两眼发光的千瑶，他会心一笑。“公子，姑娘在枫尘阁，若是她不愿见你，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阿童你先回去吧。”阿童虽然听了他的话，走出楼，却也没有离开，焦急地等在门口。

  岚玉摸索着找到枫尘阁。枫尘阁在花满楼最里侧，是单独的一个院子。岚玉推开院门，刚走到房前准备扣门。“是哪家公子，还请自报姓名。容奴家想想是否要见。”里面传来好听的女声。“左将军岚玉，请求一见。” “将军请进吧。”打开门，走进里屋，里面有一个女子背对着他，跪坐在镜前。右手拿着一根玉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岚玉不自觉的走到她面前，作揖，“姑娘。”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王者之气，他敬重。也好奇，为什么小小花满楼一歌女会有这种气息。

  宁若奴把玉笛小心翼翼放进盒子了，站起身。她戴着面纱，不用想岚玉也知道，这是一张什么样的倾城倾国的脸蛋。她的眼睛正视这他，他常年征战，身上有杀戮之气，她也丝毫不畏惧，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岚玉伸手想摘去她的面纱，宁若奴后退一步，她说道，“若要一睹奴家的芳颜，还请将军拿出奴家喜爱之物交换。” “姑娘喜欢的，定不会是是胭脂水粉之类的俗物吧。”宁若奴点头，指了指他腰间的佩剑，“可愿将此物赠与奴家。”岚玉解下剑，这把剑是他弱冠之时老将军交给他的，陪他上过无数次战场。他依旧毫不犹豫递给她。

  宁若奴解下面纱，微微一笑。

  果然是绝美。就连帝后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她若为妃，后宫粉黛皆无色。

  宁若奴把玩着。

  就是这把剑吧，进过父皇母后的胸膛。而懦弱的她，被勿安带走，又看着勿安，倒在她身后，喊着让她赶紧跑，别回头。

  “好好活下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好好活下去，勿安，谈何容易。她忍住泪，嘴角依旧一抹笑意。岚玉见她宛若见仙人一般。“姑娘，愿嫁给我？”她笑容凝固，一年前，有人和她说过相似的话。

  “公主，愿嫁给微臣？”那是枫叶落下，她点点头。两人依偎在一起。

  “若是我没猜错，将军早就有了正妻了吧。况且，我身在此处，早就不是清白之身。将军不会嫌弃吗？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她又僵硬的说，“若奴愿为妾室，服侍将军。”岚玉抓起她的手，欣喜若狂。叮，剑掉在地上。

  该开始了……

  夜.

“若若，你真的想好了吗。”千瑶躺在宁若奴怀里。“当然。千瑶，这些日子多亏你的照顾。” “若不是若若，花满楼生意哪有这么好。不对不对，怎么跑偏话题了。城太子把你交给我不是让你去复仇的……你确定要这样？就算丢了性命……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应该怎么跟太子交代……”宁若奴不说话。千瑶也乖巧闭嘴。帝姬倔得很，她决定的事情不会再改任何主意。“你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就要出嫁了。” “做妾室而已。”她冷冷地说。千瑶叹气，本来像她这种年纪，应该是被人宠着的，若果宁皇还在，定会给她与北府少爷成亲。可惜现在啊……

第二天，随意收拾了一下。从侧门进了左将军府。有马车来接，路上随意撩开帘子，不知道多少人被她惊艳到。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以后能依仗的只有这张脸和满腹谋略了。岚玉的正妻卿婠月，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儿。奉茶时她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任何错误。“若姨娘这熟练程度，应该是做过好多次吧。”卿婠月边喝茶边打趣。“若姨娘是在花满楼待过的吧。也不知道老爷怎么了，看上个歌女。”坐左侧的薛姨娘笑着说，宁若奴不语。倒是刚到门口的岚玉怒了，她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一把拉起她的手。

“你生气了？” “她们这么说你！” “说的是我，你为什么生气？”岚玉的怒气因为她认真的脸消失了。“若若以后你不必见她们。”她有那么一刻失神，他对她说话的语气为什么那么温柔。他难道不应该是从地狱走出来的阎罗……

他带她来到她以后要住的院落。叫枫箬。院中一棵枫树。树下石凳有三，一桌石桌。几个月岚玉夜夜去枫箬院。

卿婠月对她的恨意越来越深。

一日。

“若姨娘，夫人让你去花园。”宁若奴想了想，露出一抹笑。心知肚明她想干什么。可是她怎么打听到，今天也是皇帝轩辕折来将军府呢。倒也是个好机会。花园空旷，远远看过去只有一个黄衣男子。

轩辕折没想到将军府会有这样美的女子。就算是腊月寒梅，也不过是她的颦颦一笑的陪衬。他不自觉的朝她走过去。“可告知在下姑娘名讳？”

“若奴。”

粗大的树后，一个满脑肥肠的胖子走了出来。“你就是表姐给我找的小娘子啊，长得真漂亮，嘿嘿嘿。”说着来拉宁若奴的手，完全无视了身旁的轩辕折。原来是个sha子。用这人毁自己清白吗。还没等他摸到自己的手，宁若奴就已经一脚踹向胖子。那胖子也就是一个空有虚实的fei物，宁若奴也是从小学过防身的武术的，竟然被她一脚踢在地上爬不起来。轩辕折在一旁用扇子掩着嘴笑。没想到这姑娘不仅长得漂亮，也是个火辣脾气。

好戏登场.

“好你个若姨娘，居然和野男人在花园幽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后薛姨娘带着一群家丁风风火火赶到。等看清来人是轩辕折后，直接跪下，“陛下饶命，是奴婢眼拙看错了。”这件事闹得很大，岚玉和卿婠月也匆匆赶来。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不成器的胖东西，卿婠月的笑脸已经挂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几位，眼里闪过一丝阴晦。

“你是说，朕是野男人？”

“拉下去发卖了吧。”岚玉一说完，原本几个跟着薛姨娘的家丁反过来压制住她，任她怎么求情怎么哭爹喊娘，岚玉都没有心软。

“还请陛下见谅。”

宁若奴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我见犹怜。“若奴姑娘莫哭，哭得朕心都要碎了。”轩辕折一说话，岚玉就明白了，陛下这是看上她了。“这个姑娘，朕就带走了。”岚玉纠结的看向宁若奴，她用衣袖擦着眼泪，还不时瞅向脸黑的卿婠月。他僵硬的点点头。

再传来宁若奴的消息，她已经被封了美人，封号兮。还怀上了龙嗣。轩辕折夜夜去兮美人宫中，谈诗论文。在这个后宫鲜少有人识字，兮美人越来越得皇帝的心。宁若奴爱的枫树，轩辕折特意为她种满了一片枫林。

日子一天又一天。显得枯燥乏味。“小主，陛下来了。”春雨小声提醒，原本躺在嗑着山楂的宁若奴皱眉，他怎么又来。“若若。”宁若奴想起身行礼被他摁回椅子上，“若若好生坐着吧，朕来看你一眼就走。” “陛下今日还来这里用晚膳？” “当然，若若这里的饭菜和我胃口。” “陛下太久没去皇后娘娘处了，皇后娘娘都埋怨起小主了。”春雨小声嘟囔，宁若奴适时小声抽噎，轩辕折看着心疼，“陛下还是去皇后娘娘处吧。” “行，兮嫔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听说了吗，宁枫轩那位被封嫔了。”皇后呷了口茶，平静的听着那些嫔妃闲言碎语，昨日，陛下是来了本宫宫里，可是这小jian蹄子却被封了嫔。她忿忿不平的想，但是没有表露在脸上。“等到了秋，兮嫔就要临盆了吧。”她突然开口。“是啊，若是她生下个儿子，这宫里的地位就稳固了啊。”后妃里唯一没说话的是北贵妃北昭。

这儿的话，一字不落传进宁若奴耳中，毕竟宁城给她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她笑笑，这些人也就会在背后耍耍小手段。“春雨，把皇后送来的燕窝倒了吧，记住别被别人看见。”她发指尖轻轻滑过玉笛的笛身，这是他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了。“北贵妃，是他的堂妹吗。”

勿年，我想你了。

临盆之日，整个宁枫轩忙里忙外。黎明破晓，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生了？生了！”产婆抱着一个男婴，一群人齐刷刷跪下，“恭喜陛下，喜得麟儿。”

轩辕折大笑，脚步轻轻，踏进房内，唯恐惊扰了房中人。

“爱妃，辛苦了。”宁若奴不想看他。轩辕折笑笑，“朕的心上宠，这是怎么了？”“臣妾想见一见岚玉。”皇帝的笑容立马僵住。但是又怕她生气，只能连声应下来。

那个孩子，是皇长子。母凭子贵，她慢慢升到了妃位，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红人。被大部分妃子视为眼中钉。

北昭见了宁若奴一面，表明了自己的目的。两人联手，宁若奴在宫中扶摇直上。

她又见了岚玉一面，是在宫外的酒楼里。

“你……还好吗？”看他匆匆赶来，宁若奴放下手里的茶盏。“你来了？”她很平静，两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再次相遇。“若若……”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可是他如今已经高攀不起。“岚玉，你会为我付出一切吗？”她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现在，信得过的只有你了。” “当然，哪怕是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哪怕是背叛皇帝呢？” “哪怕是背叛皇帝！”

大街小巷人人皆知，陛下废后了，立了那个有倾国倾城之容的兮妃为皇后。

朝政早就被荒废了。加重了赋税，民间碰到灾年，民不聊生。宫里可不管这些，照样吃喝玩乐。宫外横尸遍野，人们开始卖儿卖女。宁若奴偷偷挪动官银交给宁城。宁城熔了这些银子又重塑，用银子买米烧粥布施过路穷人。慢慢树立起威望。

城楼上。轩辕折看着城外的大军。宁若奴站在他身旁。一袭正宫的红衣，北昭早就偷偷出宫投奔宁城。

城被破了。轩辕国亡了。宁若奴上前几步，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在城下一双双诧异的眼中，她恍若掉入世间的谪仙。

她闭上眼，掉进护城河中。

活着真的好累好累。

北勿年，我来陪你好不好。

轩辕折捡起玉笛，你不让我碰这笛子，原来是因为笛身上有勿年两字。

“杀！”

多年以后，提到宁若奴，还是会惋惜，多美的一个姑娘啊。就这么死了。轩辕折疯了，抱着玉笛在牢里关了一辈子。岚玉在宁城登基后殉情。北昭带着宁若奴唯一的孩子离开了京都，在一处小村落里安居，再也没有嫁人。宁国回来了，只是已经物是人非。

国泰民安，宁城当了个好皇帝。

唯一的遗憾是宁若奴，至今连尸首都没找到。有人心存侥幸，传闻宁若奴其实还活着。宁城也一直派人在找。

她是活着。命是真的大，被人救了起来。

宁静的南卜寺空中有着阵阵木鱼声。

青灯古寺，了却余生。宁若奴跪坐在铺垫上，手敲木鱼，嘴里念经。

她没舍得减去自己的头发，但是换下华服，换上素衣。放下牵挂，了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