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受访者艺名continent,男,主业设计师,风格多变且不限实物,没有工作室,作品目前在国际上名声远扬,却只单独供应森鹿集团。”小助理捏着收集来的资料,报备道。
受访者资料只有薄薄的一页纸,文字部分更是少的可怜。池乔看完后,抬头问道:“他原名叫什么?”
“……不知道。”
“年龄?”
“……不知道。”
“毕业学校?家庭背景?业余爱好?”
“……不知道。”
池乔轻轻眨了下眼睛,平静道:“你除了不知道还会说别的吗?”
他其实是非常温柔的长相,骨形流畅,肤色冷白,鼻梁上一幅银色的眼镜,镜片总会反射出明亮的高光,莫名就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冰冷。
助理施苗苗浑身一抖,战战兢兢道:“池老师,那位continent自出名起就低调得跟隐居人物似的,在官网连照片都没一张,我真的就搜集到这么多,再多的是真的不知道了啊。”
行吧,没毛病,哪个天才不能有点个性了。
池乔抱着这样的想法,拎着工作背包,摁响了continent的公寓门铃。
显示器闪了两下,接通了。男人的嗓音经过电线失真了不少,清冷间掺了三分沙哑:“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池乔走神了半秒,回道:“您好,我是HY电台的记者,和您预约了采访。请问现在方便吗?”
那人安静了片刻,门锁哗啦一声开了:“请进吧。”
池乔推开门,循着指示穿过客厅,径直来到书房。房间的窗帘被拉上了一半,半顷天光倾泻而下。男人坐在书桌前,低垂着眼,握着画板,手中执笔游走。
池乔看着那张脸,微微发怔起来。
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像是对待每一个陌生人那样,语气礼貌却疏离:“你好,记者?”
池乔扣在包上的手蜷缩了一下,轻声道:“苏同学。”
苏言洲动作一顿,拿起桌上的橡皮擦在纸上修改起来,接着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勾唇道:“下午好啊,学长。”
1
时间拨回六年前,九月初。
苏言洲吃完最后一口甜筒,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檐角的阴影,阳光刺得他眯了下眼睛。
此时已经过了报道的日子,A大虽然不像普通的初高中全盘实行封闭式教育,但除非开放日,外来人想要进去必然是要在保安室登记的。
苏言洲算是本届新生,却没有上赶着被说“没有时间观念,无视校规校纪”的爱好,直接绕过大门,走到了寝室后方的围墙外。
苏言洲将行李箱贴着墙放好,后退两步,一阵助跑后,猫儿般轻巧地跃上铁栏。接着将双腿夹在栏杆间,一个灵活地下腰,身子探出栏外,一双手便搭上了停放在墙边的箱子。借着翻身时的巧劲,将箱子拎过围栏,弯身送到了下面的草坪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漂亮得几乎可以拿去展演杂技。
他的箱子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几十斤的分量也绝对不算轻。眼前几秒钟的空白后,苏言洲缓了过来,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白衣黑裤的少年站在草坪外,胳膊上戴着红色袖章。再往上,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浅色的眼镜。镜片下眉眼宛若水墨点染,漂亮间带着三分书卷气,
这世上那么多人,大概很少有像他这样,第一眼就能让人觉得温柔的人。
估计是被他这一通操作惊到了,少年眼底有明显的怔然,半天没开口。
苏言洲夹着铁栏的双腿松开,随意地垂下。他冲来人歪了歪头,一双眼睛轻轻弯起,含笑唤道:“学长,下午好啊。”
池乔来这里算是个意外。
开学时的工作永远多而繁杂,谈不上重,却足够琐碎。中学时尚且有老师来操心,可一旦上了大学,那基本就成了学生自卝治。而在号称学生民主的A大,学生成了管理学校的主要工作者,老师存在的作用反倒基本只剩下传道受业。
池乔已经入学两年,三个月前被前任学生会主席坑上了自己的岗位,就此接手了管理事务。
这会儿刚刚散会,池乔才交接了新生大会的后续事宜回到寝室,便看见围栏外多了个身影。
明明是夏天,对方却穿着了件长袖卫衣,内衬下摆随意地扎进裤子,翻身时帽子随动作掉了下来,原本垂至鞋面的裤脚稍稍提起,露出一截脚裸骨格外白皙,其上青筋分明。
动作满分,显然这还是个老手。
少年看见他,却没有丝毫被抓包的窘迫感,反倒勾唇笑道:“学长,下午好啊。”
心态也满分。
池乔平静地应了一声,问道:“下午好。新生?”
少年晃了晃双腿,也不下来,就那样坐在上面,居高临下道:“我说是的话,学长会把我交出去吗?”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他一句话却像是已经将对方划进了己方阵营。
熟络得几乎暧昧。
半小时后,池乔带着他办好报道的必备手续,方才开口说了一句:“我不会把你交出去。”
苏言洲拉着行李箱跟在他后面,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回答自己之前在围栏上的问题。他直觉还有后话:“为什么?”
池乔将打印好的纸条贴在少年的拉杆上,认真道:“因为我就是管理迟到登记的人。”
言下之意,就算告诉别人,也一样要上报到他这里来。
苏言洲眨了下眼,弯唇笑了一下。
这种情况,就好比你第一天上工迟到被一个路人甲撞见,因为不想被扣工资所以和对方商量着封口,对方却直接告诉你自己就是公司的老板,槽点多得可以。
可惜苏言洲并不存在不想被扣工资的心理,想了想,忽然站到他面前,颇为认真地问道:“可是怎么办,我不喜欢受罚,所以学长接受我的贿赂吗?”
他的长相是十分具有冲击力的那种美,连带着看人时总会给人攻击性和压迫感。
池乔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后背碰到办公桌,方才点点头道:“接受的啊。”
他微微挑眉,“比如?”
池乔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本《中小学生行为守则》递了过来:“比如,罚抄行为守则一百遍的手稿。”
“……”
2
次日,苏言洲是在第一声敲门响起时醒来的。
罚抄是不可能抄的,因此在一番拉锯战后,苏言洲成功让池乔将“贿赂”减免成一万字的检讨。
苏言洲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收到罚写检讨这种堪称复古的惩罚方式。虽然毫无应对之经验,可他却很有不懂就问的学习精神。
当晚,苏言洲特地打了个电话,向方停云要来了对方那摞起来超过脑袋高的检讨书照片,取百篇之精华,扯出一篇文风奇特的检讨,折腾到凌晨两点,才堪堪凑够一万字,连台灯都没关,洗漱完毕后便倒头就睡。
外面的人显然颇有耐心,敲三下门停顿一会,动作不疾不徐。
苏言洲和天花板面面相觑了半分钟,总算记起自己在哪儿,翻身下床,一开门,就看见那位让他熬夜的罪魁祸首。
他眨了下眼,一本正经道:“学长,咱们学校还有大清早拜访别人住所的传统吗?”
池乔面不改色,将手上的东西递过来:“军训要统一着装迷彩服,你昨天没领,我刚好经过艺术馆,就给你拿了一套送过来。”
苏言洲目光落到对方手里的东西上,安静了两秒,轻轻笑了:“好,谢谢学长。”
衣服被装在透明塑料袋里,明显是没拆封过的。短衬衫,及踝长裤,都带着一次性用品独有的廉价和粗糙感。
说一次性用品其实也没错,毕竟除非脑子有坑,否则估计整个A大都找不出有哪个学生会在军训后,还穿着这一身出去见人的。
可见学校也是非常有远见了。
苏言洲换好衣服,把迷彩帽往头上一扣,帽檐稍抬,接着又在左手上戴了个深色护腕,重新拉开了门。
池乔依旧等在外面,对他这一身装扮扫了一眼,忽然伸手替他将衣领翻了出来。
苏言洲背在身后的手紧绷了一下,面上却丝毫不显,也没躲开。
寝室楼下互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哨声,接着,整栋楼都开始嘈杂起来。
池乔收回手,冲他颔首道:“我带你去你们班方阵。”
多亏了池乔担当了闹钟一职,两人到得算最早的那一批。
也不知道对方和负责他们班的教练交涉了一番什么,反正等苏言洲迟到了一天才站到他们教官面前时,竟连一句指责都没接到。
池乔还有别的事要忙,安顿好他后打了个招呼便要离开。经过苏言洲时,却听见对方忽然唤了一声:“学长。”
他回头:“嗯?”
苏言洲忽然转身凑近了他,清越的嗓音就那样夹着温热的气息略过对方的耳畔,却又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距离:“学长,我昨晚去过艺术馆,那时已经闭馆了,开放时间要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可现在才六点。
刚好经过艺术馆,就拿了一套送过来?
我信你个鬼。
“所以,学长,”苏言洲看着面前的人耳边不甚明显的绯色,忽然低笑一声:“你现在是害羞了吗?”
苏言洲其实能感觉到池乔给予的特殊对待。
究其根本,他觉得大约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见,要追溯到三年前。
那是一场命题国画大赛,参与者是青少年,现场作画,群众投票也占了一定分比。
官方给出的题目是战争,铺陈展示的画作里,几乎所有人的作品都和将士有关。或是战胜后高堂见天子,或是战败后边关横尸,而更多的,则是战时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画面。
除了苏言洲。
在一众或是紧张或是忙着拉票的人里,只有他独自站在角落拆一根棒棒糖,一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抽离感。
在他的画上,两鬓生白的人牵着老马走过大片大片的芦草丛,背景则是破败的城墙。哪怕隔着画纸,也能感受到画中的萧瑟和凄凉。
池乔在画前站定了,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忍不住偏过头,小声问道:“你这幅画的是什么?”
他闻言微微勾唇,含笑道:“是扬州。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废池乔木。
池乔。
那时的他不过无意画下一幅画,念出一句诗;而他也不过刚好经过现场,问了一句话。
可多巧,偏偏就是他们。
3
大约是说破了,之后一段时间里,苏言洲都再没见过池乔。
时间一转眼到到了九月末,之前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的雨在早两天停了,地面上最后一滴水都被太阳蒸了个干净。
军训的方阵由室内转移到室外,苏言洲站在队伍里,汗水顺着颊边落下。他抿着唇掐了一把手心,疼痛将原本混沌的大脑刺激得清明起来。
这时,一只手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下意识僵了一下,看见教官反手指了指自己身侧:“有人找,现在去吧。”
他愣了一秒,一转头就看见站在方阵外带着红色袖章的少年。
池乔带着他走到离操场最近的体育馆,拉开办公室门,迎面吹来的空调冷气刺激得他瑟缩了一下。
注意到他的动作,池乔拿着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了两度,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轻声道:“随便坐吧。”
苏言洲没有坐,而是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池乔拉开柜门,取了只塑料杯,“我看你脸色太差,就找个理由让你休息一下。”
理由没问题,问题在于整个操场这么多人,他究竟是怎么隔得那么远一眼就注意到自己怎么样的?
“学长就那么担心我?”苏言洲背后靠着大门,含笑道:“喜欢我吗?”
池乔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里面的水倾出一点点。他安静了片刻,点点头:“嗯,喜欢。”
这下换苏言洲怔了。他见过的追求者不少,但其他人哪个不是像面对某种难以启齿的事般把心思藏着掖着,即便少有的主动型面对这个问题也从来避而不谈。敢当着当事人的面直接说出来的,他还是第一个。
就好像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剖出来交到另一个人手上,如何处置全凭别人的心意。他对刻意的暧昧能视而不见,可那真心分量太重了,他甚至连稍微用劲握着都不敢。
池乔将水杯放在桌子上,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触上少年的额头。
苏言洲下意识躲了一下,却碰到身后的大门。
说他脸色差是真的。他本就生得白,如今看起来更显脆弱。她收回手,却摸到一手心的冷汗。
“你先坐,我怕你一直站着会直接晕过去。”池乔指了指杯子,“我刚刚加的是糖,你待会儿记得喝。我还有事,先走了。”
哪怕被戳破心思,可他也丝毫没有索要一个答案的意思。也是这时苏言洲才发现,自打认识以来,池乔似乎就连一句重话都没讲过,展现给他的永远是温柔和包容。
苏言洲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
空调已经被人关了,窗帘被拉上,眼前没有一丝光。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毛毯随着动作掉了下去。
“苏同学?”耳边有人出了声,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他一把抓住,却没能止住的颤抖和满手心的冷汗。
头顶的灯“啪”地一声亮起,池乔一低头,便看见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他怔了怔,没有挣开,只是小心翼翼地拥上他,轻声道:“没事了。我在呢。”
抱上他以后,池乔才感觉到他的身子也在抖。他拿纸巾拭去了他头上的冷汗,一边擦一边道:“你之前发烧了,我去医务室拿了药,你有什么禁忌吗?”
强烈的耳鸣还没褪去,苏言洲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的意思,哑着嗓子开了口:“谢谢,我不吃药。”
池乔怔了一下,点头:“好。”
这回答着实不像普通人听到病人说不吃药该有的反应,苏言洲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他说:“对不起啊。”
他一愣:“什么?”
“我自作主张关灯的事。”他说,“我不知道你怕黑。”
其实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怕了。这样强烈的生理性反应,反倒更像……
池乔抿着唇,没把这话说出来,转而道:“外面正在进行军训结束的展演,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了。你现在是去吃饭还是回寝室?”
“回去。”
“那我帮你带晚饭。”
身体的颤抖渐渐停了下来,苏言洲微微挣开了,唇边重新带上那抹闲散的笑:“学长,你其实不用对我那么好。”
“那是我自愿。”池乔注视着少年的眼睛,认真道:“是我喜欢你,对你好是应该的;至于你,接受也好,无视也好,践踏也好,那都是你的权利。怎么对待是你的自由,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4
池乔是在团委办公室见到方停云的。
那是名极为年轻的男子,眉眼俊秀,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良好的教养。他冲她颔首道:“能聊聊吗?”
池乔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睛:“聊什么?”
男子笑了笑,“聊聊苏言洲。”
池乔沉默一会儿:“冒昧问一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答:“叔侄。”
方停云会找上她,其实也不算意外。
两人双入双出那么久,落到旁人眼里,主人公也不否认,基本就是石锤了。
“你知道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吗?”方停云问道。
池乔点头:“大概猜得到。”
即便在炎热的夏天也要穿的长袖,当初在围栏上他卫衣下摆掀起时露出的痕印,永远比旁人白一个度的脸色,口袋里时刻备着的糖,还有那个九月的夜晚,他对黑暗的生理性反应。她没有告诉他,灯光亮起时,她曾看见他眼里的极力掩藏的恐惧。
“他有PTSD,对吗。”他用的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方停云愣了一下,笑了:“你很聪明。”
池乔只是摇摇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总会有蛛丝马迹,能看出多少,全凭投入多少注意。他不过是目光刚好习惯追随他罢了。
这个年纪,得PTSD的契机能有多少?
“因为什么?意外?走失?家暴?”
方停云坦言:“家暴。”
四岁那年,他因为不小心打破了一个杯子,十二月里被男人赶到家门外,一天滴水未进。
六岁那年,他因为老师拖堂回家比平时晚了十分钟,被男人一脚踢在胃部,踢出了胃出血。
八岁那年,他因为在晚上起夜看见男人酗酒,被关进了床底下的暗柜,直到两天后才想起被放出来。
十岁那年,他母亲受不了想要逃离,被男人发现后暴怒下将她推下了楼,头朝下砸在了他的面前,一点点没了声息。
十二岁那年,他趁着夜色,用菜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他从小就见过那个男人有多会装,而街坊邻居清明者独自清明,愚昧者仍旧愚昧,空头大话谁都会说,却从未有人真正伸手,人情冷暖他只能自知。
也不是没有想过报警,可十岁以前是因为母亲的哀求选择隐忍,十岁以后则是彻底麻木。
没人知道新年前夜他遇到了什么,才会让他原本已经毫无波澜的心再度泛起名为反抗的涟漪。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出事以后,可以唤起那一屋子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中,可以有哪怕一个醒悟过来,看清那个男人的面目。
方停云低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时我和他认识八年,从来都不知道他经历过这些。”
明明有着这世上最亲近的血缘关系,却无一人注意到他过去无数次投来的目光里,掺了多少的求救。明明从未对她说起过一句,可池乔这个本该与他毫无关系的人却看出来了他眼底所有的悲伤。
是不是很讽刺?
池乔没有评价他的自责,还记着他们的谈话为何开始:“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他,还是直接离开他?”
方停云为她的强势和直接愣了愣,失笑道:“都不是。我想让你帮我劝劝他。”
从小营养不良,加上长期拳打脚踢,苏言洲身体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后来又割腕失血过多被送上手术台,若是旁人好好养一段时间也就算了,可于他而言基本等同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连他随身带着糖,也不过是为了在血糖过低的时候,及时吃一颗以防止晕倒罢了。
“可他不喜欢医院,更反感治疗。”方停云苦笑,“他开学会迟到,就是因为之前的疗程只进行到一半他就自己回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才让他那么讨厌医院,可是他现在的情况,的确容不得再这么折腾下去。”
“他十二岁被救回来的时候,医生就说他可能活不过二十岁。”
池乔眼睫颤了颤,始终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白了下去。
今日头条
- . 【調皮】画图、游戏、纪录
- . 【带vlog】小孙の奥奇之旅
- . 搭配帖aaa
- . 【真渊】行者无疆
- . 【记录】再逢烟火时
- . 【与你揽月】2024
- . 【阿夏勒】一些搭配,都是很华丽的一些搭配
- . 【开荒选谁好】
热门专题
+- . 积分商城上新啦!
- . 非遗联动版本《粤韵芳华》
- . 粤韵探寻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