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月小说集】同人版——白空纪元

 “那座墙可不是居民自己切割大理石，然后花费了许多年而堆建起来的喔。是奈亚……不对，刻尔·伊格索提丝她展现神威一瞬间让其出现的。”

   “ ……一……一瞬间就创出那道墙？那根本就超越神圣术的领域了啊……当时的圣莱索拉市民一定吓破胆了吧……？”

    “那是当然，不过这就是她的目的。她藉由展现Cardinal系统的力量，让居民们对她怀有强烈的敬畏之心。她就靠着心理屏障以及『命灵之墙』的物理障碍来限制人民的移动与交流。另外公理教会也掌握了传递情报的通路来控制人心。她希望每个人都永远是无知、质朴的教会忠实信众……她生成的物理障壁还不只是那道愚蠢的不朽之壁——为了让已经拓展到各地的垦荒人民居住区域受到限制，伊格索提丝还设置了许多大型的地形物体。像是无法敲开的巨石、无法掩埋的沼泽、无法横渡的激流、无法砍倒的大树……”

    “等……等等，你说无法砍倒的大树？”

    “没错。她赋予超级巨大的杉树几乎等于无限的优先度与耐久度。”

    弑神不禁想起那棵神秘的树——起源之树，这让人想哭的硬度，然后在桌下悄悄地摩擦起自己的双掌。

    “也就是说起源之树不是自然出现在启元神域的南方的森林，而是伊格索提丝为了利用它恐怖的耐久度以及资源吸收力来限制村民的生活圈扩大，才会把它配置在那里的人为障碍物啰？”

    这个世界里还存在许多那样的怪物吗？然后有许多人为了将其排除而付出数百年根本得不到收获的努力……

    抬起脸之后，自称卡洛娜尔的少女还是一样用看透我内心所有想法的眼神注视着我。她娇小的嘴唇动了起来，随即有平静的言语流出：

   “ ……就这样，在伊格索提丝的绝对统治下，和平且无为的时代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二十年……三十年……然后人民便失去了进取之心，贵族沉浸在怠惰的生活当中，古代剑士们锻炼出来的剑技也堕落成跟表演一样。我想这你应该很清楚了。四、五十年之后，伊格索提丝低头看着沉浸在一滩死水当中的人界并感到相当满足……”

    那大概就像看着生态系已经成形的水族缸而感到相当满意吧。当弑神回想起小时候也曾不厌其烦地看着蚁窝观察丘而陷入复杂的情绪里时，同样伏下视线而陷入某种沉思的卡洛娜尔忽然又用清晰的声音说：

    “但是，任何系统都不可能会有永远的停滞。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奈亚成为伊格索提丝的七十年后，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变异。像除了睡眠时间之外也会有短时间失去意识，或者是无法回想起几天前的事情，又或者是无法立刻想出记得非常清楚的系统指令，这对她来说是绝对无法轻忽的现象。伊格索提丝随即使用管理者指令来详细检查自己的契灵值……而结果也让她感到一阵战栗。想不到保存记忆的空间容量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到达极限了。”

    “极……极限？”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让弑神忍不住叫出了同样的话。因为弑神还是第一次听说记忆……也就是灵魂的资料容量有所谓的上限。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仔细想想就会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收纳契灵力的LightCube或生物的脑部都有尺寸限制，当然能够记录的量子位元也就有限度啦。”

    卡洛娜尔一脸稀松平常地说道，而我则是举起右手来要求她详细地说明，

    “等……等一下。那个……刚才你话里头出现的。LightCubeh，就是保存地底世界人民契灵力核心对吧？”

    “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没错，LightCube是长宽高为五公分的正立方体，一个就能完全封住一位地底世界居民的摇光，而且不需要花费任何保存的资源。把这些东西聚集起来后，就能制造出长宽高达三公尺的『LightCube Clusterh』”

 弑神虽然试着要用心算计算出LightCube的总数，但在用三百除以五时卡洛娜尔就顺口说出了答案：

    “总数以理论值来说是二十一万六千个。但是Cluster中央存在着主记忆装置『Main Visual-izer』，所以数量应该比较少才对。”

    “二十一万……这就是圣莱索拉世界的人口上限值吗……”

    “嗯。顺带一提目前还有相当多的空间，所以如果想和哪个女孩子生小孩也不用客气，Cube还相当充足哟。”

    “这样啊……等等，我……我不想生小孩啦！”

    弑神急忙用力摇着头，但年幼的贤者卡洛娜尔瞪了弑神一眼后才又把话题拉回来。

    “……但是呢，正如我剐才所说，一个LightCube的记忆容量有其极限。伊格索提丝以奈亚的身份出生到当时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年的漫长岁月。这段期间不断累积内容的记忆水瓶已经开始满出来，造成编码、储存以及回忆机能出现了障碍。”

    这实在是个让人发冷的话题。因为这也与我息息相关，在这个时间加速的世界里，我已经累积了两年以上的记忆了。就算现实世界里只过了几个月，或者几天的时间，我「灵魂的寿命」也确实有所损耗。

    “放心吧，你的生命还有很多剩余的空间”

    再次看出我心思的卡洛娜尔一边苦笑一边这么表示。

    “你……你这么说好像我的脑袋空空一样……”

    “和我比起来，大概就像绘本与百科全书吧。”

    卡洛娜尔以轻松的表情啜了一口茶，然后干咳了一声。

   “ ——那我继续啰。记忆容量到达界限这突如其来的事态，让拥有绝大权力的奈亚也感到狼狈。因为没想到竟然有跟名为天命的状态数值不同，根本无法操作的寿命存在。但是那家伙不是就这样乖乖接受自己命运的女人。那家伙就跟过去篡夺神明宝座时一样，想出了恶魔般的解决方法……”

    卡洛娜尔像是感到厌恶般绷起了脸，把杯子放回去后，随即在桌上紧紧阖起如同洋兰般娇小的双手。

    “……当时……也就是据今两百年前，有一名以公理教会修女见习生身份待在中央圣堂下层学习神圣术的十岁小女孩。她的名字……不对，我已经忘记她的名字了……她生长在圣莱索拉的家具工匠家庭，随机参数的变动让她拥有比他人高出一点的系统权限。所以才被赋予修女的天职。她是一名有着棕色眼睛以及同颜色卷发的瘦小女孩……”

    弑神忍不住眨了眨双眼，确认了一下对面卡洛娜尔的外貌。因为刚才的形容怎么听都是在说她自己。

    “伊格索提丝让人把那名女孩子带到圣堂最上层的卧室里，然后对她露出宛如圣母般慈爱的微笑。那家伙这么说了——『你今后将成为我的孩子。你将会是引导世界的神之子。』……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话确实没错。因为这孩子将继承她灵魂的情报。但这之间当然不存在任何的亲情。伊格索提丝她……只是想复制自己的思考领域与重要记忆，然后覆盖在女孩子的生命上。”

    “什么……”

    弑神的背后不知道涌起第几次的恶寒。灵魂的覆盖——光是说出口就让人感到恐怖的行为。弑神摩擦着曾几何时已经渗出冷汗的手掌，然后催动已经僵硬的嘴巴。

    “但……但是，如果可以进行如此复杂的摇光操作，那么只要消除自己不需要的记忆不就好了吗？”

    “你会忽然就编辑极为重要的文件吗？”

    卡洛娜尔立刻这么反问，弑神愣了一下后才摇了摇头。

    “不……不会，我会先备份。”

    “对吧。伊格索提丝无法忘记过去被写入Cardinal系统的行动原理时，曾经昏迷一天一夜的经验。直接操纵摇光就是有这样的危险性。如果整理自己的记忆而让重要档案受到损毁的话……那家伙因为担心这一点，于是就订出计划要夺取女孩仍有许多记忆空间的灵魂，等到确认复制成功后，再放弃之前一直使用，已经损耗到极限的灵魂。这确实是相当周到与慎重的计划……但这正是伊格索提丝……不对，奈亚所犯下的第二个失败。“

    “失败……？”

    “没错。因为在她转移到女孩子身上并且把旧身体处分掉的一瞬间……将会有两名『拥有同等权限的神明』出现。经由缜密的计划与精心准备的恶魔仪式……也就是能统合灵魂与记忆的『契元秘仪』，伊格索提丝终于成功夺取了摇光。我……我一直在等待那一刻……等了整整有七十年之久！”

    卡洛娜尔露出略显激昂的表情并这么大叫着，但不了解原因的弑神只能紧盯着她看。

   “ 等……等一下。你……现在和我说话的卡洛娜尔，不，陌月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还不明白吗？”

    卡洛娜尔一边推起眼镜一边低声回答我的问题。

    “弑神，你应该知道我的原始一直吧？你说说看纪元宇宙Cardinal系统的特征。”

   “ 呃……这个嘛……”

    弑神皱起眉头，唤醒白空恒星时期的记忆
   

“伊格索提丝不只复制了记忆与思考，连权限与天命只也全部复制了。那家伙生成的剑和我生成的手杖在性能上也是不分上下。我认为就算得舍弃神圣术而进行物理战斗，最后获胜的人依然会是我。但是我用手杖摆出战斗姿势后，才终于了解奈亚真正的企图，也就是注意到我和那家伙之间决定性的差异……”

    “所以到底是什么差异啊？”

    “其实很简单啊，你看我这副肉体。”

    卡洛娜尔用右手拉开厚重的长袍，露出穿着白色衬衫与黑色灯笼裤，以及白色过膝袜的身体。那纤细少女的体态可以说和老贤者般的口气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于是我反射性地伏下视线并且这么问道：

    “那副身体……究竟有什么关系……？”

    卡洛娜尔迅速把长袍拉好，然后不耐烦地低声回答：

    “真是的，你这家伙太迟钝了吧。你想想看自己忽然被丢进这副肉体时会怎么样。视线的高度与手臂的长度完全不一样哟。这样你还能跟往常一样拿剑战斗吗？”

    “……啊……”

    “我在那之前，一直都是在伊格索提丝……也就是奈亚那个以女人来说算相当高的身体里。在用契灵术互相攻击时还没有注意到……但摆出手杖，准备接受敌人的攻击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完全的绝境里。”

    听她这么说，弑神才发现这其实是再简单也不过的道理了。现实世界里的许多事物当中，如果选择和自己身材相差太多的角色，就必须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习惯接近物理战斗时的距离感。

    “……顺带一提，现在的你和奈亚的身高差了多少……？”

    “至少有五十公分吧。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家伙从高处往下看着我时，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的表情。之后转变型态的战斗又重新开始，但经过两三次武器互击之后，我只能承认自己已经落败的命运……”

    “然……然后……怎么样了呢？”

    既然能在这里和我对话，就表示她一定想办法脱离了那种困境，但我还是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

    “伊格索提丝虽然确定了自己的优势，但那家伙还是犯下了唯一的错误。如果她在行使禁止使用系统指令前就先封锁房间的出口，我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没有人类感情的我——”

    卡罗娜尔说到这里时，脸上其实出现非常悔恨的表情，但我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

    “——马上就做出得撤退才行的判断，也立刻以脱兔般的速度往门口冲去。每当伊格索提丝从后方挥下来的剑掠过背部，我的天命就会因此减少……”

    “那……那真的很恐怖耶……”

    “别以为自己不会遇到同样的状况。这两年两个月来，你不知道对多少女性流口水了。”

    “我……我才没有哩。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我忍不住擦了擦嘴角，然后皱着眉头说：

   “ 等……等一下。这两年两个月来……你不会一直都在看着我吧……？”

    “那还用说吗？虽然不过是两百年攫的两年两个月，但也算是还挺长的哟。”

   “ 什么…………”

    弑神顿时说不出任何话来。也就是说眼前的年幼贤者其实监视着我的各种言行举止吗？虽然我自认为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也没有完全清白的自信。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检验过去两年多的记亿了……我这么告诉自己，然后硬把思绪拉回来。

   “ 好……好吧，先别管这件事了。那……你是怎么从伊格索提丝手下逃走的呢？”

    “哼。逃出圣堂最上层的寝室后——我的术式行使权限就恢复了，但状况还是没有改变。就算想用契灵术反击，她只要再把走廊指定成禁止空间就可以了。这样只不过是使得逃走手段从奔跑变成飞行而已。所以我必须逃进一个她无法攻击的地方来重整态势。

   “ 这么说是没错……但所谓人如其名，伊格索提丝她是这个世界的伟大管理者对吧？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能去的吗？”

    “那家伙确实是名为管理者的神，但还不算是真正的万能。这个世界还是存在两个她无法自由控管的地方。”

   “ 两个地方……？”

    “一个是尽头山脉的另一边……就是人界居民称为暗黑之国的黑暗领域，也就是『魇』，另一个就是我们目前所在的大图书馆。这个图书馆原本是自知记忆力有限的伊格索提丝创造出来当成外部记忆装置的空间，里面收藏了全部的系统指令以及关于地底世界的庞大资料。所以那家伙才会有防止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进入这里的想法。所以这个地方虽然在圣堂内部，但是空间上却没有相连。唯一只有一扇门能到这个地方，而且只有那个家伙……不对，只有那个家伙和我知道把门叫出来的指令。”

    “哦哦……魇？！”

    弑神再次环视了一下这个配置了多层通道、阶梯以及书架的大图书馆。不过它圆筒型的墙壁看起来是由非常普通的炼瓦所构成——

    那么，那面墙壁的后面是……

 

   “什么都没有。墙壁本身就没有办法破坏，就算能破坏，外面也只是一片虚无的世界。”

    虽然很想想像跳到那里面去会发生什么事，但弑神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来切换自己的思绪。

    “——你说的唯一一扇门，就是刚才让我们从玫瑰园来到这里的那一扇吗？”

    “错了，那扇门是我很久之后才创出来的。在两百年前，那扇巨大的双开门是在最下层的中央。我一边拼命逃离刻尔·伊格索提丝·奈亚的追杀，一边咏唱着叫出那扇门的术式。当时就连我也念错了两次。好不容易完成指令，冲进出现在通道上的门里后，我便立刻把门关上并且上锁。”

    “你说上锁……但你和最高司祭的权限等级相同，对方不是应该可以从外面打开吗？”

    “是啊。但很幸运的是，从图书馆内部只要把钥匙往右旋转九十度就能够上锁，但外侧要开锁就得念上一长串术式。我就这样隔着一扇门听着伊格索提丝用充满冰冷杀意的声音念着开锁术式，然后也开口咏唱新的术式。我的术式完成时，眼前的钥匙刚好也开始往左边旋转……”

    可能是当时的记忆又苏醒了吧，只见卡洛娜尔用双臂轻轻抱住自己。明明是两百年前发生的事，但光是想像当时的情景就让我也感到背后一阵发冷。一口气喝光还剩下一点的玉米浓汤，并且喘了口气后我才继续问道：

    “你那时候咏唱的……是破坏那扇门的术式吗？”

    “没错。我把唯一能连系圣堂与大图书馆的那扇门炸得粉碎了。那个瞬间起，这里就跟外界完全隔绝，我也终于逃离了伊格索提丝的追杀……”

    “……最高司祭为什么不再重做一扇门呢……？”

   “ 刚才也说过了吧？伊格索提丝是先生成包含大门在内的大图书馆，然后再切断它和圣堂的连结。这整个空间会不停在未使用的领域里随机变换系统上的座标数值。只要没办法正确预测数值，就不可能从外部进行干涉。而且，还有精灵王碎片之一的空间碎片『魂梦』的庇护”

    “原来如此……你说，『魂梦』，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哦，对了，中央圣堂的座标是固定的，所以你可以从这里创造通往外面的通路。”

    “没错。不过创造出来的门只要一打开就会马上让伊格索提丝的使魔发现，所以无法重复使用。就像剐才在玫瑰园里让你和山海通过的那扇门一样。至于『魂梦』碎片，我自然会交给你们，还有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山海的咒语的传送来到了我这个地方吗，因为你们的咒术已经暴露了我的位置，所以不得不把你们带到这里，至于空，我已经跟他联系好了……”

    “那……那真是对不起了……”

    弑神乖乖低头道歉之后，幼年贤者便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把视线往图书馆的圆形屋顶看去。她眼镜深处的双眼眯了起来，以感触良多的声音呢喃着：

    “……我和奈亚这个必须修正的错误所进行的战斗，事实上是我输了。我狼狈地逃进这个地方……之后的两百年，我只能不停地进行观察与思索……”

    “……两百年……”

    ——我嘴里试着这么低声呢喃着，但是对现实世界里只过了十七年半，就算加上圣莱索拉的世界加速的两年，也还是活不到二十年的我来说，实在无法有任何的真实感。大概就只有庞大时间洪流的印象而已。

    眼前的少女已经活了这么一段几近无限的时间。在这个没有任何人，甚至连一只老鼠都没有的大图书馆里，只有不会说话的书本包围着她。我想「孤独」这两个字应该不足以形容她的情况，这根本是完全的与世隔绝。如果我处于同样的状况，应该撑不到两百年吧。就算知道将会招来毁灭，我一定还是会主动打开通往外界的门。

    不对，等一下。在那之前——

    “卡洛娜尔……你刚才不是说过摇光的寿命大概只有一百五十年吗？就是因为将近极限了，奈亚才会想复制自己的摇光……那你们分裂之后，你是怎么度过这两百年的时间呢？”

    “也难怪你会有这样的疑问。”

    花了一段时间把汤喝完并且把空杯子放回桌上后，卡洛娜尔才点头说道：

    “虽然说我的力量经由奈亚选择过复制的部分，但是也没有那么多空间来保持更长时间的记忆。于是逃进大图书馆确保了自身安全的我，首先就得面对整理自己记忆的工作。”

    “整……整理……？”

    “没错。就是剐才跟你提过的，没有备份就直接编辑档案，如果操纵当中出现任何事故，我在LightCube里的意识就会溶化在光线当中吧。”

    “那……那么……也就是说，就算你被幽禁在这座图书馆里，还是拥有权限可以操纵在现实世界某处的LightCube Cluster对吧？这样的话，只要不理自己的摇光，然后登入奈亚的核心，接着发动能把她灵魂轰飞的攻击不就好了……？”

    “当然对方也能这么做。但很可惜——或许应该说很幸运的是，这个世界里要行使改变对象状态这种类型的神圣契灵术，原则上一定要直接接触对象单位或者物体，不然最少也得看见对方才行。大概就跟『射程距离』的概念一样吧。所以奈亚才会特别把家具行的女儿带到圣堂最上层，就跟要把你和尤吉欧带到教会的理由是一样的。”

  卡洛娜尔一边用双手转动空茶杯一边这么说道：

    “——那一天，我终于获得只属于自己的肉体。正确来说，这副肉体应该是属于那名可怜的修女见习生……但是当资料被覆盖到LightCube上时，她的人格就完全消灭了。在那种残酷的术式以及出乎意料的事故下诞生的我，凝视着眼前的奈亚三秒左右后，终于开始应该有的行动。也就是用最高等级的契灵术来消灭那个人。我也是伊格索提丝的的完全复制，亦即拥有和她完全相同的系统登入权限。只要我先展开攻击，就算之后变成用同等级术式互相攻击对方，在周围的空间资源枯竭之前我应该还是能让那家伙的天命归零才对。第一道攻击顺利命中，接下来的发展就跟我预测的一模一样。我们两人在中央圣堂最上层这个舞台当中，上演了以轰雷、旋风、烈火以及冰刃互轰的激烈死斗，当然我们的天命也因此而不断减少。而且减少的速度几乎相同……也就是说，率先击中对方的我应该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弑神想像着那种神明大战的景象并且开始发抖。弑神所知道的攻击用契灵术，就只有在对上骑士时极·蒂尔萨多拉时所使用的那种，让素因变形并且发射出去的初步术式。它的攻击力根本比不上用剑的一击，大概就只能拿来牵制或是扰乱敌人，当然不可能让人的天命全损……

    “——咦？先等一下。你刚才不是说过就算是奈亚也不能杀人。那么这个限制应该也适用于你这个复制品身上吧？那你们为什么还能互相攻击呢？”

    讲到精彩处话头就被打断的卡洛娜尔有些不满般噘起嘴唇，但还是点头回答：

    “唔……问得好。确实正如你所说，虽然奈亚不受禁忌目录束缚，但还是无法打破奈亚幼年时期父母附加在她身上的禁止杀人原则。经过多年的思索，我还是无法了解我们人工宇宙调理者无法违背一切高阶命令的根本原因……但这种现象也不像你所想的那么绝对。”

    “……怎么说呢……？”

    “比如说……”

    卡洛娜尔把拿着茶杯的右手移动到桌子上。但不是准备放到茶托，而是它右侧什么东西部没有的桌面——当杯底快要碰到桌巾时，她的手忽然就停住了。

    “我没办法继续把杯子往下放了。”

    “啥？”

    面对哑然的弑神，卡洛娜尔一边绷起脸一边这么说明：

   “ 因为我小时候，母亲——当然是奈亚的——教过我『茶杯一定得放在茶托上』，而这种鸡毛蒜皮的规则现在依然有效用。重大的禁忌只有杀人这一项，但除此之外总共还有十七件无聊的禁止事项。现在我的手臂已经没办法再往下降，硬是用力的话，右眼就会出现让人不愉快的痛楚。”

    “……右眼……出现痛楚……”

    “但这和一般市民比起来已经有很大的差异了。他们根本不会浮现把茶杯放到桌巾上的想法。也就是说，他们连自己绝对无法违背许多规则的自觉都没有。不过这样子的确比较幸福……”

    知道自己只是复制品的卡洛娜尔，这时露出不适合出现在无邪少女脸庞上的自嘲笑容，接着又把手臂移回水平位置。

   “ 那么……弑神啊。你看这像是茶杯吗？”

    “咦？”

   弑神先是发出摸不着头脑的声音，接着又认真看着卡洛娜尔握在右手的空茶杯。

    白色陶制的茶杯在勾勒出简单线条的侧面上，有着一个没有任何花样的把手。除了边缘绘有一道深蓝色线条之外，没有任何图案或符号。

    “嗯……看起来是茶杯没错，而且刚才也装了茶……”

    “嗯，那这样又如何？”

    卡洛娜尔伸出左手的食指，轻轻敲了一下茶杯边缘。

    结果跟刚才一样，茶杯底部马上有液体涌出，并且飘起一缕白色的热气。但这次的香味却有所不同。我忍不住就动起鼻子来。这种浓密的香味，怎么闻都不是来自于红茶——而是由奶油玉米浓汤所发出来的。

    为了让伸长脖子的我看见，卡洛娜尔稍微倾斜了杯子。结果里头果然装满了淡黄色的浓稠液体。而且甚至还贴心地放了烤焦的吐司块。

    “是……是玉米浓汤！谢谢，我正好肚子饿了……”

    “笨蛋，我不是问你内容物。是在问你这个容器是什么。”

    “咦咦……？等等……这个是……”

    杯子本身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跟一般杯子比起来有点太过于简单，而且太大又太厚了吧。

    “啊～……汤杯？”

    弑神畏畏缩缩地回答完后，卡洛娜尔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 嗯，这东西现在已经变成汤杯了。因为里面装着汤嘛。”

    当弑神正说不出话来时，卡洛娜尔已经毫不犹豫地咚一声把杯子放到桌巾上了。

    什么…！

    “看吧。附加在我们人工调理者上的禁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相当暧昧。只要主观的认识有所变化，很容易就能覆盖过去了。”

    …………

    虽然弑神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但脑海里还是浮现两天前的一个画面。

    那个时候，当弑神冲入祭坛大厅的瞬间，萨洛卡正毫不容情地对蹲在地上的山海挥下长剑。如果我没有用自己的剑把它挡住，萨洛卡的剑就已经一击砍下山海的脑袋了。

   

 “嗯。那么——在奈亚成功创造出包含骑士长在内的几名整合骑士后，我发动奇袭的成功率也就大为降低了。虽然比不上奈亚，但骑士们的攻击力、防御力都相当高，连我也没办法立刻消灭他们。我也因此而做出必须和那个家伙长期抗战的觉悟……”

    卡洛娜尔漫长的故事似乎终于接近尾声了。弑神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把意识集中在贤者充满威严的声音上。

    “既然状况有所改变，我也知道自己需要协力者。但是——很难找到愿意和这个世界的支配者战斗的人。那个人首先必须拥有违背禁忌目录的高违反指数，而且还要有跟契元骑士不相上下的直接战斗能力和契灵术行使权限。于是我便冒着危险，尽可能在远方设置后门，对生息在周围的鸟类以及昆虫施加『感觉共有』以及其他的术式，然后让它们到整个世界去……”

    “喔喔……那就是你的耳目吗？难道说，监视我的也是这些生物……？”

    “嗯。”

    卡迪娜尔咧嘴一笑，接着又伸出右手。她把手掌面向上方，手指像是在叫某个人般不停动着。结果——

    “呜哇！”

    “忽然有某种小小的东西从弑神的头发里跳出来，然后无声地落在卡洛娜尔手掌上。仔细一看之下，原来是只不到小指前端大小的黑蜘蛛。它迅速转过身躯，用并排在头部前方的四只深红单眼往上看着我，接着又抬起右前脚来向我打招呼……至少我褂起来是如此。”

    “它叫作夏洛特。从你和山海离开白空星域开始，它就一直待在你的头发、口袋或者房间角落观察你们两个的言行举止。不过除了看之外……好像偶尔也会有别的行动。”

    卡洛娜尔一这么说，蜘蛛便缩起八只脚，露出轻轻耸肩般的动作。

    那种可爱的模样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当我们从乘坐飞龙的契元骑士手底下逃走时，可能就是这个家伙一直拉着弑神头发的一根头发来告诉我该往哪里逃吧。不对，不只是那个时候。从白空星域出发之后，不论是在萨卡伊斯参加刽术大会并且成为卫兵，还是进入央都的修剑学院就读，我都在面临重大场面时有过好几次同样的感觉。

    “……这么说来，那种抽痛的感觉不是我的灵感，而是头发真的被拉了吗……”

    当弑神一边呆呆地这么呢喃着，一边回想起各种场面时，最后忽然又浮现一个最重要的记忆。我忍不住探出身子，对着静静待在卡洛娜尔手掌上那只不足五厘米的黑蜘蛛呢喃道：

    “对……对了，那个时候……就是我栽培的赛菲利雅花苞全部被砍断的时候，该不会就是你鼓励我的吧……？你当时说要相信赛菲利雅的生命力，以及周围花朵的愿望……”

    残留在记忆里头的是有些成熟的女性声音。这么说来，眼前的黑蜘蛛可能正如它夏洛特这个名字所显示的一样拥有女性人格，不过这真的有可能吗——非人的虫子竟然也拥有意识。

    就在我因为各种疑问而一个头两个大时，夏洛特没有回答什么，只是一直用鲜红的眼睛凝视着我，但忽然间就从卡洛娜尔的手掌上跳下来并且快速跑过桌面，最后跳到附近的书架上然后消失无踪。

    目送小小使魔离开的卡洛娜尔这时又用平稳的声音低声说道：

    “夏洛特是我施加术式然后派遣到人界各地的最古老监视用单位。它漫长的任务现在终于结束了。因为冻结了它天命的自然减少，所以它其实已经工作了两百年以上……”

    “……监视单位……”

    弑神低声说完后又看了一下夏洛特闯进去的书架。它的任务应该只是观察弑神和山海而已。但是离开白空星域之后的两年里，夏洛特已经藉由拉扯头发以及轻声给予建议救了弑神他们好几次。某方面来说，它对我来说其实是比山海还要亲近的同行者，只是我一直没注意到而已。

    ——多谢了。

    弑神在心里向它道谢并且对着书架低下头来。

    接着又把视线移回卡洛娜尔身上，考虑了一下之后才问道：

    “也就是说……被关在这座大图书馆的你，两百多年来就利用这些行使作为耳目，寻找能够帮助你的协力者吗……”

    “嗯。因为在这里无法直接参照人类的违反指数参数。所以只要听见什么奇异的谣言我就会让监视单位移动到该处，然后让其观察造成谣言的人类……我就是一直进行这种单调的搜索。而且不只一次眼睁睁看着觉得合适的人选被契元骑士带走。就连没有感情的我，都因此而深深理解失望与忍耐这两个名词的意义了。老实说……这十年左右，我几乎觉得差不多该了解放弃这两个字的意思了。”

    卡洛娜尔娇小的嘴唇露出带有两百年重量的微笑。

   “ 当我坐在这里观望整个世界的这段期间，伊格索提丝已经为了获得能成为契元骑士的强者而建立起更加积极的制度。这就是你和山海的目标『圣莱索拉剑术统一大会』的真正目的。”

    “……也就是说，在那场大会里获得优胜的剑士不是能获得被任命为契元骑士的荣誉，而是……”

   
 

   

“这么说来，应该就是那个了……时极·蒂尔萨多拉被取走关于母亲的记忆，然后把模组埋进那里。说起来呢，对奈亚拉托提普来说，契元骑士过去的回忆原本就是累赘了，但记忆和能力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把记忆全部消除的话，骑士的强项……也就是剑术的秘奥义或契灵术的术式也都会消失。所以她才只是阻断记忆的连结而已。我为了延续生命而删除了大量的记忆，同时也丧失了许多那段期间得到的知识与能力……”

    卡洛娜尔短短呼出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我再说一次，所有契元骑士最重要的记忆碎片都被奈亚拉托提普夺走了。不把它拿回来的话，就算能除去敬神模组（Piety module），记忆也无法重新连结。甚至有可能让记忆产生重大的损伤。”

    “记忆的碎片……那……那么……如果亚多米尼史特蕾达已经把从骑士那里夺走的碎片破坏掉了呢……？”

    弑神畏畏缩缩地问完后，卡洛娜尔便用复杂的表情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她会这么做……奈亚拉托提普是个相当谨慎的女人，所以不会破坏可能还有用的东西。她一定是把它们……保存在自己位于中央圣堂最上层的寝室里了……”

    圣堂最上层——当我听到这个名词时，一部分记忆便受到了刺激，但在准确抓住那种感觉之前，它就又消失无踪了。于是我只能带着奇妙的焦躁感低声说道：

    “这也就是说……要让契元骑士恢复原状，就需要被夺走的记忆碎片，而要拿到记忆碎片，就得突破骑士们的防守，到达奈亚拉托提普所在的最上层吗……”

    “契元骑士可不是好应付的对手，你最好不要有只打败而不杀掉他们的想法。”

    卡洛娜尔瞪了等等一眼并且这么表示：

    我能帮忙你们的，就只有给予你们和契元骑士对等的装备而已。再来就要靠你们自己拼命和他们战斗了。

    “咦……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原本以为从此就有能够无限施展治愈魔法的强力后卫，一听见她这么说忍不住就如此反问道。但是卡迪娜尔马上冷漠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离开大图书馆，奈亚拉托提普立刻就会察觉到，这样就会变成得面对圣堂内所有契元骑士与那家伙本身的总力战了。如果你们有同时对上十名整合骑士也能获胜的自信，那我是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怎么样啊？”

    在卡洛娜尔坏心眼的询问下，弑神和山海只能急忙用力摇头。

    “——现在奈亚拉托提普应该还没放弃抓住你们，然后改造成契元骑士的计划。只有你们两个人出去的话，她应该只会派出少数的契元骑士来准备生擒你们。你们只能依序突破这些骑士，然后冲上圣堂顶层了。”

    “唔……”

    如果要跟数量占优势的敌人对战，那么就算把我们自己当成诱饵也必须把敌人分隔开来。但就算这么做，还是得面对世界最强的契元骑士。刚才光是时极一个人就已经让我们陷入苦战，如果来两名契元骑士的话，总觉得我们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这时我已经陷入沉默，而两眼露出烦恼光芒的山海则是代替我说道，，

    “——了解了。需要战斗的话我们就会战斗，如果一定得杀掉他们……那也只能这么做了。我们原本就是有了这样的决心才会逃狱……但是，如果梦苒出现的话呢……？我没办法和爱丽丝战斗，我就是为了夺回她才来这里的啊。”

    嗯……说得也是。山海啊，我能够理解你的目的。好吧——如果契元骑士梦苒阻挡在你面前，那你就用这个吧。

    卡洛娜尔这么说完后，便从穿着黑色长袍的怀里拿出两把很小的短剑。

    它们有着只是把十字架前端削尖般的简单造型，称得上装饰的大概就只有穿过柄头小小孔洞的纤细链子而已吧。卡洛娜尔把闪烁着鲜艳红铜色亮光的短剑分别递给弑神和山海。原本想用指尖捏起纤细的剑柄，但意想不到的重量却让弑神差点把它掉到地上。明明全长不到二十公分，但拿起来的手感却和修剑学院的制式剑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一击必杀的兵器之类的吗？”

    弑神把手指穿进链子里，然后一边看着吊在眼前的短剑一边这么问道，结果卡洛娜尔又冷冷地摇了摇头。

    “你们看短剑的外表，应该就知道它本身几乎没有攻击力。我人虽然在这座大图书馆里，但只要有人被它刺中，那个人和我之间就会出现一条绝对无法切断的通路。也就是说，我用任何神圣术都能击中那个人。因为这两把剑原本是我的一部分。山海啊——你就躲过契元骑士梦苒的攻击，然后用这把刽随便刺中她身体的任何一处吧。这样她的天命也几乎不会减少。而在那个瞬间，我就会施术让梦苒陷入深沉的睡眠当中……直到你们取回她的记忆，准备好解除合成秘仪为止。同时，也是唯一能杀死神的匕首”

    深沉的……睡眠……

    山海以半信半疑的表情凝视着手掌上的红铜色短剑。即使是比拆信刀还要细的武器，他对于用这个来伤害梦苒这样的人是会感到抗拒吧。

   

公告

以后可能就天天咕咕了，不过作为高中生可能没什么时间了，一周里也就一天休息时间，

我弟弟稍微比我好一点，初中生嘛～

但是我把初稿都写好了，以后周末或者空闲时间可能就让我弟弟用我的号来更了，

所以不要太惊讶我会在周五晚与周六出现，那是我的弟弟，我一般周日在吧，但是如果管得严就算了。

在此给大家说一下。

同时今天把正传与前传都更新一下，明天就古德拜了

话说完了，各位读者，今晚是暑假的最后一次更新，

明天上午收拾东西，中午就准备走了，下午考试，再会，各位。

感谢你们近两个月的陪伴

可能是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了吧，卡洛娜尔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依然露出茫然表情的山海说：

    “跟我来吧。先休息一下，之后再来构成术式。”

    穿过历史书籍的回廊并往下走了几层楼梯后，他们回到一开始她带我们来的大图书馆一楼圆形房间。

    放着许多馒头与三明治的盘子还在正中间的桌上，而且经过两个小时以上都还冒着热气。看来它不只能恢复食用者的天命，同时也被施加了永远不会变冷的术式。

    虽然看见那种模样后食欲当然会再次受到刺激，但知道它们是书架上的书变成的之后，就很难再伸手拿起它们了。当内心抱着如此纠葛的弑神和山海呆立在现场时，卡洛娜尔先是往上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冷冷地说：

    “这些会阻碍想起，不吃的话我要让它们消失了。”

    “等……等一下，先收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就好。离开的时候我要带一些在路上吃。”

    听见弑神依依不舍的发言后，贤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接着便举起右手的手杖。她只是咚一声敲了一下桌面边缘，大盘子和馒头等食物就沉到桌面下方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三把有椅背的椅子，接着卡洛娜尔就做出要我们坐下的动作。弑神在她的指示下坐了下来，凝视着变得空无一物的桌面。

    弑神并不是要再次召唤馒头，只是专心地描绘着目前不在手边的爱剑——暂定名称是「弑神之剑」的模样。不过实际上弑神也没有太多握住它的机会，所以没办法想起它细部的构造。

    坐在弑神旁边的山海和弑神进行同样的尝试，然后似乎也感受到相同的困难，只见他苦着一张脸说：

    “……卡洛娜尔小姐，佩剑不在眼前还要描绘它解放力量的模样……这真的做得到吗？”

    但是坐在对面的卡洛娜尔，这时也说出令人相当意外的回答：

    “就是没有才好啊。实物放在眼前的话，你们的意念就会受到局限。要接触、贴近并且解放藏在剑里的记忆，根本不必用上手和眼睛。只要有心眼就够了。”

    “心……眼吗……”

    低声说完后，弑神再次想起赛菲利雅的幼苗复活时的情形。当时我的确没有碰到分享生命力的四大圣花以及濒死的赛菲利雅，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它们。我只是带着强烈的信念来描绘生命力满溢、聚集并且注入的景象。

    身旁的山海似乎也有所理解般不停轻轻点着头。穿着黑色长袍的贤者看着这样的我们，先是微微一笑，然后才以庄严的口气说：

    “好了。那你们先集中意念，想像你们的爱剑横躺在桌上的模样。在我说好之前不准停止。”

    “……知道了。”

    “我试试看。”

    弑神和山海小声这么回答，接着便端正坐姿，把视线放在桌面上。

    刚才只过了五秒钟就放弃了，但这次我就是持续死盯着桌面不放。我告诉自己不用急躁，首先从把心情放空开始。

    现在想起来，我一直用「弑神之剑」这种随便的暂定名称……不对，应该说随便的剑名来称呼它，它也实在是有点可怜。

    它以从大树基斯西达与卡格里斯顶端砍下来的树枝作为素材，再经由央都的金属工匠萨多雷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磨成剑的形状，我还记得完工那天是三月七日。而今天是五月二十四日，所以它跟我相处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除了保养与练习的时间外，只有和前年的主席上级修剑士赵君，比赛时才曾经把它从剑鞘里拔出来，再来就是——和今年的主席萨洛卡实际交手的时候。算起来总共也才这么两次而已。

    但即使弑神正是砍倒它前身基斯西达与卡格里斯的人，黑剑还是发挥了应该是它自身意志的力量来救了弑神。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握住剑柄使出剑技时的一体感、兴奋感都绝对不会输给我历代的爱剑。

    说起来弑神之所以迟迟不帮黑剑取名，可能是因为它和弑神拥有的神器「冰封理想之剑」并排在一起时，形成的对比实在太过于强烈了也说不定……

    白与黑、花与树。这两把剑连相似的地方都形成正比。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弑神从两年前要离开白空星域时，就一直被一种冰封理想之剑总有一天会和黑剑【弑神之剑】互相攻击的预感囚禁到现在。

    弑神的理性告诉我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因为它们的主人，也就是山海和弑神根本不存在任何战斗的理由。但是感性却又表示两把剑之间就不一定了。因为基家斯西达就是被冰封理想之剑砍断而仰倒在大地上……

 明明想要放空，脑袋却充斥着回想与担心，但我还是一直描绘着黑剑躺在桌上的模样。它有着简单的圆锥台形柄头，裹着黑色皮革的剑柄，勾勒出清晰曲线的剑锷。稍厚的剑身带着黑水晶般深沉的透明感，让人看不出它原本是树枝。它还能吸取照射到上面的光芒，让宛如剃刀般锐利的剑刃与剑尖发出美丽的亮光……

    一开始剑的各个部位都只是蒙眬的影像，随着弑神的想念渐渐变淡，形状也愈来愈是清晰。不久后甚至具备了硬度、重量以及温度，接着开始在桌面上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

  当弑神持续凝视着光艳的剑身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再潜深一点，直到接触到藏在剑里的记忆以及存在的本质为止。”

  剑的黑色无声无息地扩展开来。它覆盖了桌子、地面、周围的书架与油灯，把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黑暗。不知不觉间，毫无光线的无限空间里就只剩下弑神和剑而已。黑剑静静地剑身朝上，柄头朝下地浮起来，然后就静止不动。接着我的外形就开始摇晃、崩解，意识完全被吸到剑里面去。

    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一棵生长在冰冷土壤上的杉树。

    四周围是相当深邃的森林。但弑神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树木。弑神就这样孤伶伶地站在一个圆形空间的正中央。我试着对覆盖脚边地面的青苔与小小的蕨类植物搭话，但它们都没有回应。

    …………孤独。

    猛烈的寂寞感盈满我的内心。因为想用树梢和其他树木接触，于是每当风吹时我就拼命摇动枝桠，但很可惜的是我根本碰不到它们。

    只要长得更大一点，说不定就能与它们有所接触了。有了这样的想法后，我的根部便更加拼命吸收地力，而树叶也尽情地吸取着阳光。我的树干马上随之变粗，树枝也跟着变长了。目前最靠近我的是一棵枹栎树，而我如同针一样锐利的叶子已经接近它光滑的淡绿色树叶了。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我快碰到它时，袍榛树的叶子就枯成褐色并且全部掉落。连树枝与树干都失去水气而整个腐朽，最后从根部往后倒去。而且不只是袍梁树而已。伫立在空地周围的树们也不断枯死并且崩坏。它们的亡骸马上就被青苔盖过去了。

    我只能在变得更大的空地里独自悲叹，然后再次吸取地面与太阳的力量。我的树干一边震动一边不断往外膨胀，树枝也随着朝四方攘张。我又努力伸展叶子，朝着日前最靠近自己的大叶楠前进。

    但这次对方的叶子还是在我快到达前就先枯萎，而失去生命的树干也跟着倾倒。当然旁边的树也是一样。树群不停地崩坏，空地也随之愈来愈大。

    我因为想伸长树枝而吸收地力与阳光，结果让附近的树木全枯死了。即使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我还是不放弃与其他树接触。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同样的情况后，我已经比森林里的树木大了几十倍，而且原本的空地也比一开始大了几十倍了。当然，我的孤独感也是一样。

    无论怎么伸展枝极，我尖锐的叶子是永远不可能碰到其他树木了。当我了解这一点时，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回头的地步。我那比森林高出许多的枝叶丝毫不受控制地独占大量的阳光，巡梭在地面的根部也同样不断吸取庞大的地力。冰冷的空地日益扩大，树木也一根接着一根倒下……

  而最充满生机的，历经宇宙沧桑的那个树，也就是我，奥古之树……

    “好，到此为止。”

    忽然听见的声音让我从杉树里解放出来。

    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周围的景象就已经恢复成大图书馆。橘色灯光照耀下的无数书架、擦得光亮的石头地板，圆桌——以及放在上面的两把剑。那是我的「黑剑」和山海的「冰封理想之剑」。两把看起来都像是实物，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们两个人的爱剑在被带到圣堂时就已经被没收了。

    茫然眺望了白剑【冰封理想】与黑剑【弑神】好一会儿后，桌子对面忽然有一只小手伸过来先握住了黑剑。那个瞬间剑便晃动了一下并且无声地消失了。

    手接着又握住旁边的冰封理想之剑。这时剑依然像是被手掌吸进去般瞬时失去了踪影。

   “ …………嗯，我确实收到你们引导出来的『剑之记忆』了。”

    朝满足的声音拾起头来，眼神马上和坐在另一侧的黑色长袍少女——贤者陌月·卡洛娜尔对上了。这时弑神才了解刚才自己陷入某种恍神状态当中。看了一下旁边就能发现山海蓝色的眼珠也露出茫然的神情，结果他的身体忽然震动了一下并且不停眨着眼睛。

    “……咦……我刚才在尽头山脉最高峰的顶端……”

    听见伙伴以暖昧的口气这么呢喃着，弑神忍不住就露出苦笑并且对他说道：

   “你到那种地方去了吗？”

    “嗯。那里非常寒冷与寂寞……”

    “喂，还不能放松喔。”

    当他们快要进入聊天模式时就挨了骂，于是急忙端正姿势。我偷偷瞄了一眼桌子对面，发现年幼贤者眼镜下方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她微微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一样，不久后才轻轻点头表示：

    “嗯……我看还是别在技巧下功夫，以简化术式为优先比较好。那么，就先从弑神的剑开始吧。”

    卡洛娜尔用左手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结果马上有一张羊皮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桌面上。她接着又把右手掌贴在白纸上，然后开始由上往下抚摸纸面。

    卡洛娜尔光是这么做，就让纸上清楚浮现出长达十行的术式。她随即将羊皮纸转过来滑到弑神面前。然后重复一次同样的动作，把第二张纸移动到山海前面。

    弑神和伙伴先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才同时注视着自己的羊皮纸。

    以蓝黑色墨水与端正字体所写成的文字列，全部是由神圣语，也就是英文字母所组成。没有任何的泛用语，也就是圣莱索拉文字。按照神圣术式的标准格式，左边是行数编号，右边则是本文。
  

弑神一边看着从第一行「System call」开始到第十行「Enhance armament」为止的内容，一边数着单字数量。最后发现它长达二十五个单字。

   虽然确实比契元骑士时极使用的「天命鞭」完全支配术还短了一点，但要把它们全部记住依然是件相当困难的工作。

    “那个……可以把这张纸带走吗……”

“当然不行了，就连学院里头的菜鸟练士也不准在实技演练时看课本吧。”

    卡洛娜尔以「真受不了你」的表情拒绝弑神后，接着又表示：

    “第一，带和这座图书馆有关连的物品到外面去，然后又不小心让东西落到对方手里的话，空间隔离可能就会出现破绽。”

    “那……那刚才拿到的短剑……”

    “那只会连结我个人所以没关系。好了，别抱怨了，快点背吧。山海已经开始啰。”

    吓了一跳的弑神看向旁边，马上发现伙伴又发挥他优等生的特质，已经一边死盯着羊皮纸看一边轻轻动着嘴唇。这时我也只能放弃挣扎，把视线移回术式上，结果卡洛娜尔竟然又做出另一道无情的指示：

    “限时三十分钟，时间到之前一定要背起来。”

    “怎……怎么这样，又不是学院的考试……至少给我们多一点时间……”

    在弑神不死心想要继续交涉时，卡洛娜尔马上又发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脾气。

    “笨蛋！听好了，你们被人没收佩剑并且关进自由城已经是昨天上午十一点左右的事了。从那时候起要是过了二十四个小时，所有权就会被重置，好不容易生成的完全支配术就没办法用啰。”

   “ 啊……对……对喔。顺便问一下，现在的时间是……？”

    “早就超过上午七点了。假设你们需要两个小时来回收佩剑，现在也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啰。”

   “ …………知……知道了。”

    弑神终于下定决心，认真地看起眼前的一长串指令。

    幸好地底世界的契灵之术和白空星域的白空魔法不同，是用比较熟悉的英文来表记。而且文法也和程式语言相近，所以可以一边理解意思一边记忆。

    卡洛娜尔写给弑神的术式似乎是由①参照保存在主记忆装置内的物体深层档案（也就是「剑的记忆」）②选择出需要的部分加以变形③套用到现在的剑上来扩张攻击力等三个程序所构成。手法就类似弑神和山海在初等练士时代以赛菲利雅花所进行的「缓冲档案覆盖实验」，但用在术式上的尽是学院教科书里也没出现过的单字，如果不是熟知所有指令的卡迪娜尔，根本就不可能把它写出来吧。

    当弑神把十行术式刻画在脑袋里时，头脑的一部分还是持续进行着思考。

    创造出白空恒星地底世界的白空星域研究者们，把记述这个世界所有物体的资料形式称为「记忆性视觉」。虽然主观时间上已经是远在两年多前发生的事情了，但万物曾经在白空星域的幻灵区御徒町的艾基尔店里向思忆和瞳说明过它大致上的构造。自从被关进这个世界之后，我也透过观察和实验让自己的考察有了一点进展。

    和既存的VRMMO不同，存在于地底世界的万物不是由多边形所构成。它们是从连接世界——不对，是从居民的意识里读取石头和树木、猫和狗以及道具和建筑物的记忆，将其平均化后积蓄在主记忆装置「Main Visualizer」里头。然后再按照需要读取哪些记忆来提供给潜行者。弑神之所以能让在圣莱索拉的北帝国应该无法开花的赛菲和雅开出花朵，就是用「能开花」的意念暂时把「无法开花」的平均化缓冲资料覆盖过去的结果。

    这个世界里的所有物体都被以记忆的形式保存下来。

    这样的话，反过来说应该也能把记忆物体化才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没办法解释弑神他们过去曾经看过的现象了。

   就是——……

   “ 三十分钟了。背起来了吗？”

    卡洛娜尔的声音中断了弑神在意识角落展开的考察。

    弑神把桌面上的羊皮纸翻过来，试着回想整句术式。虽然精神不是很集中，但却很平顺地从头念完整串术式，这时安了心的我才回答：

    “应该不会错了。”

    “这答案有点矛盾喔，山海怎么样呢？”

    “呃……嗯，我也应该……没问题。”

    “好吧。”

    卡洛娜尔以硬是把苦笑吞下去的表情点了点头，接着又加了句：

    “话先说在前面，就算完全支配术的威力再大，也不能随便乱用。它每次使用都会给剑的天命带来很大的损伤。当然，也不能因为舍不得使用而落败。觉得是一决胜负的时机就不用客气了。还有用完之后得好好把剑收回剑鞘里恢复它的天命。”

    “太……太难了吧……”

我参杂着叹息低声说完后，随即把桌上的羊皮纸还给卡迪娜尔。当我为了小心起见而又看了一眼术式时，忽然就发现到某件事情。

  “  ……咦？这串术式的最后一句是『Enhance armament』对吧？”

    “怎么，不满意？”

    “不、不是啦。和契元骑士艾尔多利耶对战时，那家伙使用的完全支配术逦有下一句的样子……好像是……Re、R………”

    当弑神吞吞吐吐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时，山海从旁边解救了我。

   “ 应该是Release recollection吧……他一这么咏唱，鞭子就变成真正的龙了。那真的很吓人呢。”

    “对对对。卡洛娜尔，我们的完全支配术不需要这一句吗？”

    “唔……”

    黑衣贤者陌月露出「怎么又提出麻烦问题来」的表情，然后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听好了，武装完全支配术有『强化』·提升和『解放』·突破两个阶段。强化是唤醒武器的部分记忆，让它发现新的攻击力。而解放呢……正如字面的意思，就是唤醒武器全部的记忆，然后解放狂暴的力量。”

    “原来如此……狂暴的力量吗？时极的『天命鞭』在强化的时候是能增加鞭子的射程以及让它产生分裂，而解放的话鞭子就会变成龙来自动攻击敌人……”

    卡洛娜尔眨了一下眼睛来肯定我说的话，接着又冷冷地表示：

    “没错。但是话先说在前面，你们还不能使用契灵的启元解放术喔。”

    “为……为什么？”

    把身体转向不停眨着双眼的山海后，贤者才用严厉的口气继续说道：

    “我说过是狂暴的力量了吧。刚刚学会术式的剑士还没办法控制经由记忆解放所产生的攻击力。高阶的神器就更不用说了……力量不只会伤敌，同时也会波及自身，一个搞不好可能会丧命喔。”

    “我……我明白了。”

    由于发挥学院时期优等生特质的山海已经乖乖点头了，弑神也只能跟着他这么做。但卡迪娜尔似乎已经看透弑神的不满，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又加了一句：

    “你们两个……可能也会有能够使用解放术的一天，佩剑自然会告诉你们一切。不过也要你们能顺利把它们拿回来啦。”

    “这样啊……”

    弑神的回答让卡洛娜尔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然后便高举起右手的手杖用力敲了一下地面。

    弑神和山海面前的两张羊皮纸就这样从尾端卷起来并且开始收缩——当弑神注意到它的变化时，羊皮纸已经变成细长的烤饼干了。

    “动了这么多脑筋应该饿了吧，快吃吧。”

    “咦……？难道吃了之后就不会忘记背起来的术式吗……？”

    “别妄想了。”

   “ 这……这样啊。”

    弑神和山海互看了一眼后才伸手拿起烤饼干。原本以为是那种在圣莱索拉中央市场买来吃过的，在烤过的小麦粉面团后洒上砂糖的简单零食，结果竟然是派的饼皮配上白巧克力这种普通世界里才会出现的食物。咬了一口后，马上有浓密的甜味随着清脆的口感在嘴里扩散开来，那种令人怀念的味道让我几乎快要流下眼泪。

    弑神像是在和山海比赛般迅速把饼干吃完，深深呼出一口气后才拾起头来，结果马上和以平稳的视线注视着弑神们的卡洛娜尔四日相对。

    这时年幼的贤者缓缓点了点头并且说：

    “那么……差不多是别离的时候了。”

    短短一句话却带着沉重的份量，但弑神马上就摇头回答：

    “只要我们达成目的，你就能离开这里了吧？所以不要说什么别离嘛……”

    “嗯，说得也是。如果一切都能够顺利的话……”

    …………

    如果弑神他们在朝圣堂最上层前进的战斗中被契元骑士打败的话，卡洛娜尔就得再次在这座大图书馆里承受漫长的忍耐。在找到接下来的合作对象之前，负荷时验阶段应该就会先来临，圣莱索拉人界也会因此而陷入一片水深火热当中吧。

    但是即使知道可能会有这种悲惨的结局，卡洛娜尔的微笑还是相当平稳且清澈，让弑神有种胸口被人紧紧揪住的感觉。贤者对紧咬住嘴唇的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迅速转过身子。

“快没时间了，跟我来吧……我从距离圣堂三楼武器库最近的后门送你们出去。”

    从大图书馆一楼中央大厅到通往无数后门的入口这段路可以说短到令人感觉沮丧。

    站在默默背诵完全支配术术式的山海身边，弑神只能一直凝视着卡洛娜尔走在几步前面的小小背部。

    弑神还想跟这个调理者说说话，了解更多她在这长达两百年的时间里所感觉与所想的事情。虽然自己非得这么做不可的感情已经涌到喉头，但卡洛娜尔却踩着不容许丝毫犹豫的坚定脚步，让弑神也只能默默跟着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