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寻根求源（cp帝俊x羲和）

    帝俊看见了匆匆跑来的羲和，抬手轻轻招了招。

    果然是他。羲和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一点，朝思暮想的人总算回到了自己身边，可是他清冷的眼神，略带倨傲的举动使羲和觉得，帝俊又变得那么生人勿近了。

    然而，在她过去时候，帝俊却忽然帮她抚平散开的发梢，捋好鬓发，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之情：“我没事，别担心。”

    积累了千年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了。

    羲和拥住帝俊，泣不成声。

    “我很抱歉。”帝俊环住羲和，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不过，即便他当年留下，也终会因为信仰的微弱消散天地之间，苟延残喘的生活是他无法接受的。

    “你说你只出去几日，我在扶桑等你百年。”羲和咬了咬唇，一字一句，尾音却还是不住发颤，“为什么骗我。”

    “后来，你就也离开大荒了么？”帝俊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句。

    “嗯，不过是因为大荒……不，是山海出了点事情。”羲和眼神有些沉重，她绝不会做抱柱而死的尾生，因为如果真的那样死去，就什么也没了，“后来《山海经》面世，大荒逐渐稳定，可那时候我已经进入轮回了。”

    “寻找机缘？”

    “不，寻你。”

    帝俊不再言语，如果大荒一直相安无事，如果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客观原因，羲和是真的会在原地一直等待他这个不辞而别的自私的夫君。

片刻，羲和收敛了下自己情绪，忙问起来：“先不说这些，你是怎么……”

“那份散了的竹简，把我和那家伙带回了大荒。”帝俊回答，他手肘抵着车窗，像是强行撑住身体，“我伤了他，他逃了。”

“是你伤了他，还是他伤了你？”羲和挑眉，见帝俊神色愈加不好，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一点面子也没留给他。

帝俊沉默了会儿，抬眼冷冷看着羲和，随即收回目光。“……对不起。”羲和伸手要去扶，她差点就忘了眼前的人变回了那个名满大荒的神明。

“没事。我的确伤着了。”帝俊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没办法这性子他都留成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回来，“咳。外人面前，给我留几分面子。”

“外人？”

话音落地，面前空旷处聚集出一团光芒，凝聚着凝聚着，最终化作一个人的模样。

羿。

果然是他。

此时，羿身上的戾气不是一般的重，仿佛是积攒千万年怨气的冤魂，在受尽地狱折磨后重返人间。

“老师……”

“滚。”

帝俊眼神里带着嫌恶与愤怒，他记得自己最疼爱的孩子是怎么死在他面前的，那个场景，无论多少轮回都无法磨灭一丝一毫的细节，它刻骨铭心。

羿嘴角扯出笑来，箭搭上弓身：“原本还想对您尊敬点，现在看来不必了。”

帝俊打心底不屑，他推了羲和一把，他不清楚羿手里头的箭到底是什么名堂，这时候羲和还是离他越远越好的。

“看来，您很喜欢她么。”

“嗯，眼神不错。比你跟姮娥好。”帝俊一本正经地说道，连带往对方伤口上头撒了好几包盐。

大概是错觉，羲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帝俊，有点毒舌，还专抓人痛处。也许是先入为主的概念，她居然还挺喜欢这样的帝俊的，那么高高在上作甚，羲和喜欢人间的炊烟。

拉弦时弓身弯曲，发出细碎的声音。

“普通的箭是无法杀死我的。”帝俊说罢这句话，余光瞥着羲和，暗示着些什么。

羲和狐疑，抬手摸到刚刚帝俊推自己时碰的地方。此时，羿居然笑了，仰天大笑。“死？生不如死，不是更合我的愿望么？”

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缓缓孕育，与羲和的日月相交融，相汇聚，不知怎的竟可以融为一体。

“就你？省点力气。”帝俊懒得看他，“东皇那混小子的资质也不是谁都有的。你差一大截，灵力省着用吧。”

“那又如何，到底死在我的箭下。”羿脸色沉了沉。

“啧。你说是，那就是。”

羲和听这话时真的哭笑不得，她知道帝俊是在帮她争取时间，顺便吸引羿的注意力。可这样的帝俊，比起平时老干部似的他，真的是格外可爱些。

羿不再说话，他把弓身挽到极限，略带嘲讽意味的眼神落到帝俊身上。死，都必须死。

蓦然，一支离弦的金箭朝他射来，携带排山倒海之势，仿佛鲲鹏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

他下意识射出那支弓上的箭去挡。结果自然是不堪一击。箭镞在刚接触到时便被炸得粉碎。强烈光芒紧随其后，那是日月普照万物的光辉，将这个狭小的空间照成白昼。

羿躲闪不及，箭矢刺透肩胛。还未等他重拾弓箭，外面就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的骂骂咧咧。“该死，你胆敢偷袭我……”他踉跄起身，恶狠狠盯着浮在半空的羲和，黑雾在他身边聚集，直到把他身躯吞没。

“这是？”羲和蹙眉，落地时她有些战立不稳。

帝俊倒是轻描淡写：“逃了。”

保安怒气冲冲走了进来，见到除帝俊羲和外再无旁人，他眼睛抽了抽，压下火气：“两位没事吧？监控失灵了，这，两位，刚刚的白光……”

“没事，麻烦你下来看了。”羲和回答得体得很，同样也是在该装傻的时候装傻，“光？什么光？是你看错了吧，我们并没有看见什么。啊，刚刚在这里我们遇到了小偷，应该是他折腾的。”

帝俊注视羲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忍着笑附和。她终于不给自己立贤妻良母的人设了吗，以前在大荒每次羲和与他人见面，都要端成那样子，帝俊自己瞧着都累得慌。

保安皱了眉头，要知道如果进了小偷，那是他的责任啊，是要被开除的。在城里找份工作不容易，他看着羲和，小心翼翼地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放心，我们没什么损失。”羲和顺势给了个台阶，“你们找份工作也不容易，这次的事情我们不会说出去，麻烦你们以后加强戒备了。”

“好，好，一定。”保安松了口气，忙不迭答应，正想献些殷勤，却被羲和婉拒。“没事，人都有犯错的事情。”羲和补充道，“你快回去吧，别又被不法分子溜进来了。”

靠似乎把帝俊崩掉了。

不过问题不是很大。我想写的就是，怎么说呢，就是帝俊和羲和都在努力为对方装出一种“他们认为的对方想要的”模样。比如羲和就会认为帝俊喜欢的是贤妻良母类型，所以收敛自己的性子学起规矩来。而帝俊就觉得羲和会喜欢成熟稳重那种，就少说话多做事（……）但是实际上，他们都想看到对方真实的模样，同时也喜欢对方真实的模样。

毕竟他们喜欢的对方是完完整整的人。

至于傻儿子（。做父母的确会有嫌弃会有说教的时候，但在真正外人面前总归还会护着的。

    “看不出来，你也会……”

    “扯。”

    “是，是扯。”帝俊说着，再撑不住身子，腿脚一软，跌倒地上。

    羲和蹙眉，忙赶过去伸手要扶，却被帝俊摇手拒绝。“我休息一下。从大荒带出的力量已经没了，希望是重伤他了吧。”帝俊阖了眼，“不然，我真没办法了。”

    “他再过来又如何。孩子又不在我们身边。”羲和答道。

    “哦？其实我觉得他要杀我。”

    “……你？”

    帝俊颔首，抬手捋了把额发：“是。我不知道是谁给他铸造了神灭之箭，动了手脚的。”

    “你会死。”羲和此刻也无法理解自己的冷静，居然可以如此平淡地说出这般话语，还是陈述的语气。

    “嗯。那么多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这话说罢，帝俊抬眼凝视着羲和，始终无法追逐上她躲闪的目光。“罢了，不说这个，扶我起来。”他说。

    羲和应了一声，弯腰扶他一把。帝俊搭住羲和的手，缓缓站起身。

    “发呆？”帝俊见羲和心不在焉的模样。

    “没。没。”羲和下意识否决，片刻，才道出实情，“还是校庆的事情。都怪最近太忙，明天就是了，一点准备也没有。”

    帝俊想了想，凡是羲和拿到他面前说的事情，基本上他自己都是有份的：“我也要去么？”

    “当然。”

    “不去会怎样？”

    羲和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贴住帝俊身子，踮脚在他耳垂上抿了一下，呼吸时热气晕开在耳畔。“你敢不去呀？”她把声音放柔放慢，即便是如此威胁的语气，也显得风情万种，颇具闺房之乐。

    “别，不敢，不敢。当然去了。”帝俊无奈得紧，有时候羲和太可爱也是个很大的错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别为难我了。”

    羲和脸颊微红，不再说话。

    “先扶我回家吧。”帝俊适当提议。

    “好。”

    话是这么答着的，帝俊却不像是很要搀扶的人。相反他此时此刻与羲和更像是挽手结伴而行，于清风拂杨柳明月照花圃的美丽夜晚，轻声细语些玩笑话，把情丝系在梢头云霄，古老思绪从遥远的太古至如今。

    直到羲和看见和伊撒尔做在一起的洛曦之前，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像是天地间最好的安排。

    可是！

    “谢谢你把洛曦送到家。对了，耽误你那么多时间，真不好意思，要是有急事的话，就快些去吧。”羲和说话一直都很有艺术。

    伊撒尔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我没有急事。”

    帝俊差点没笑出声。

    羲和瞪了眼帝俊，手肘打在他身上，示意他去解决这麻烦事。

    帝俊险些没站稳，等调整好状态，他看了伊撒尔一会儿，开门见山：“你可以走了。”

    “也行。”伊撒尔居然同意了。

    临走时，洛曦挺不舍的，送到门口时还约了明天相见。

    “洛曦，很晚了，可以休息了。”羲和心情不错，随手拿起茶几上两封邀请函，妥当收好交给帝俊。

    “姐姐，我害怕，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洛曦听话，关了门，转身对羲和说道。

    帝俊沉默并且怀疑是妻妹故意整他，可是，没有证据。

    “当然可以。”羲和应允。

    “我呢。”帝俊忍不住发问。

    “难不成你也害怕？”羲和已然搂住洛曦，轻声安慰几句，侧头瞧着帝俊，说这话时眼神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帝俊无话可说，任了羲和带着洛曦上楼去，他翻了翻手里两张校庆邀请函，扫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见还不算晚，便先回了书房。

    刚推门入，就见书桌上摆着封信，血红的颜色刺眼得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帝俊狐疑，除了那位他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仇家，拿起时一刻，他恍然了。

    ……

    也许，这几千年的恩怨，也即将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昨晚帝俊休息得很迟，一是处理自家公司的事务，二是被以前同学拉着聊了大半夜，左不过是校庆问题和以前旧事。听说这次校庆会持续一整天，上午领导演讲完毕，下午有汇演与活动，晚上是毕业校友的晚会，其实翻译一下就是学校这么折腾，直接把一天的时间折腾没了，老同学在说时还没忘记抱怨这回事。

    帝俊不大介意，他伸手关停闹钟。因为羲和不在身边睡着，没必要做榜样的帝俊阖着眼赖了会儿床，伸了懒腰，翻了个身，舒展筋骨。只是，床上被褥什么时候这么软和了？帝俊睁眼一瞧——是羲和，在用刚醒来的惺忪睡眼嗔怪地看向把手脚搭到自己身上来的他。

    “你怎么回来睡了？”帝俊忙坐起身，伸手够衣服。

    “洛曦睡了，我就回来了。我不回来，你呢？”羲和笑了笑，双臂支起身子，扑到帝俊身上，像只得宠小猫似的在他身上蹭了蹭，然后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陪我赖会儿床吧。”

    帝俊叹气，又躺下陪着羲和了。

    “你说，现在的日子多好啊。没有天界的规矩，没有大荒的责任，就我们两个人，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能和你一起，真好。”

    “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的。”帝俊回答。

    “所以要不要个孩子呢？”羲和一本正经地思考。

    “孩子可以，不要傻儿子。”

    羲和愣了愣，领略到这话后竟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这话说的，别看太阳十子在外界的传闻里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俊郎少年，在帝俊眼里还不是一群傻儿子。

    帝俊手指卷着羲和垂下的鬓发，低头看了看时间：“快六点半了，还不起吗？”

    “哪有，我们快说了多久。”羲和拿过帝俊的手表，扫了眼时间，嗯，六点零七分钟，果然是快六点半了。

    羲和不大情愿地跟着起床，环视房间，她看见摆在角落的妆台，上面零散着几款化妆品，相比柜子里还有更多。“帝俊，你会化妆吗？”羲和抿着唇，心底又有了主意。

    “不会。”

    “那描眉呢？”

    帝俊正在打衣领扣子，他想了想，颔首：“会一点。”

    “那替我描眉吧。”

    羲和微指妆台，脸庞浮现出明媚笑容。

说实在话帝俊不大喜欢这些东西，不过羲和的要求他很难拒绝，只好在穿好白色衬衫后走到妆台前，根据记忆拿起一支眉笔。眉笔粗看和铅笔有些相像，帝俊比划几下，以前的轮回里他也有闺房之乐的经历，于是就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

羲和把长发挽好，端坐妆镜之前。

帝俊也是赶鸭子上架，心底慌得很，却还是尽量稳住自己情绪，抬手拈住眉笔轻轻描画。垂首时，他看见羲和下垂的长睫，如月色皎洁无瑕的肌肤和惊为天人的轮廓。

“很久没有这么安静与你相处了。”帝俊轻声道。

“是啊。你也从未给我画过眉。”羲和暗暗发出幽怨声音。

帝俊无奈笑了笑：“以后一定。”

“这么熟练呀，是不是给别的女人也这么做过？”羲和随口一问，她不指望帝俊的回答，只是单纯当作调情的话语。

“应该吧。那么多次的轮回里，我不可能每一世的妻子都是你。”

“你也会和别人一起吗？”

“嗯。这没什么，你不是也在轮回里这么多年了，谁又能保证什么。”

得到回答的羲和有些失落，特别是帝俊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

紧接着便是一段长久的沉静，帝俊低眼笨拙却认真地持住眉笔，在清晨熹微阳光中做一位精益求精的工匠。羲和专注凝视着妆镜，时不时把住他的手，牵引他的动作，轻重缓急，精细简约，在无言的默契中构成妆容的一部分。

羲和看见妆镜中不真实的自己，抬手修饰化妆所留下来的瑕疵。在一瞬间的恍惚里，她看见曾经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却看不见未来的自己。

“你爱我吗？”羲和垂眼，边示意帝俊继续边问道。

“嗯。”

“有多喜欢呢？”

“至死不渝。”帝俊停了手上动作，没有多思考便脱口而出。

“至死不渝……你还记得吗，当年新婚时我也这么问过你，你也是这么回答的。这不是甜言蜜语，这是誓言，爱情的誓言。所幸，你没变，我也没变。”羲和接过帝俊手中眉笔，凑近妆镜，抿唇止住喉中即将压抑不住的抽噎，揩去两滴悬在眼角的泪珠，为自己描画新妆以悦郎君，“我爱你，你是我的家人，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此生最钟情的人。如果有一天，我们要面对生死抉择，那我愿意用自己换你好好的活着。”

帝俊俯下身去看羲和如画眉目，眼底温柔如甘水春日里东风拂过时才有的涟漪波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拥住羲和，指尖触过她如玉肌肤，“放心，不会的。”

这段对话可能是我半年来最满意的一段了。流泪。

平心而论有些矫情，但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应该是写不出来了的。快结尾了（其实并没有）煽下情吧。

    羲和缄默，抬手娴熟描了眉眼，秋波盈盈，美如天仙。

    “很好看。”帝俊道罢，靠着涂满朝阳的窗户，掀开窗帘，楼下篱笆前一簇蓝色玫瑰映入眼帘。那是他为羲和种的，如今也算是欣欣向荣了。“你不是和洛曦一起睡的么，怎么？”帝俊忽然问道。

    “嗯？洛曦今个破天荒起得早。”羲和回答。

    “早睡早起，你还不开心？”

    “我看是图着早点想和对象一起去玩。”

    帝俊瞧着闹气的羲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洛曦不小了。”帝俊手搭在羲和腕上，“你也不用太过操心，她知道进退。”

    言语之间，房间门突然被叩响。

    “我去开门。”

    羲和正好不想去答帝俊的话，忙借这茬起身，去打开房门。

    门外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洛曦，粗略一扫只是觉得亮眼，细看之下衣衫搭配别有用心，与身上小饰品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姐姐我出门啦。”

    洛曦是特地来交代自己要离开的。

    “等一下。”羲和拦了一下，要过洛曦的手机，给她临时口述了一份自编的约会指南，“宾馆酒店不要去噢，公园要去人多的地方，城市三环之外都不许去。午饭的话……”

    洛曦真想不到羲和居然能一时间交代这么多事，怕她把饭馆什么的地方都给禁掉，赶忙说道：“姐姐，你要是连饭店都不让我去了，我就只能上伊撒尔家去吃午饭了。”

    “有道理。”羲和只留了市中心，商店街那几个有名的店。

    “姐夫，你看看姐姐。”洛曦一点办法也没有，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帝俊。

    帝俊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却遭到羲和那么一瞥，他沉默了会儿，觉得羲和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姐姐没错。”

    洛曦突然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姐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自己出去呢，仔细思忖思忖，这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于是乎——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呢。

    起码还有几个可玩地点——这说明姐姐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嘛。

    “那，姐姐我就先走了。”

    “慢些走。”羲和没有再说太多，她对自己现编的指南很是满意。

    倒是帝俊显得欲言又止。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戴到腕上，顺眼见着上头的时间，看到时针指向“七”这个数字时，神色不经意顿了顿。

    “校庆几点来着？”

    “八点半到吧。”羲和回答。

    “现在都快七点半了。”

    “什，什么？！”

    这时间也太快了，明明什么都还没干呢。

    于是，两位算是事业有成的成年人，居然在离开学校之后，第一次体验到了学生时代的被马上就要迟到了所支配的恐惧。

    所幸一路上不是很堵，这让他们没有迟到，反而早了近二十分钟。帝俊拔了车钥匙，呷着牛奶靠在驾驶座上。羲和手里捧着杯豆浆，油条馒头用报纸垫了摆在膝上。

    远处校门口排了三排迎宾的女生，学生会长与一位年长的老师站在一起，接过来往宾客手里的邀请函，报之以微笑。

    “呼。幸好我那时不用迎宾。”羲和侧头看着，想想就这么站着，俩小时不能动弹，笑容不能消失，她肯定受不了。

    “那位老师……是不是当年抓我们的教导主任？”帝俊牢牢盯紧那位年长的老师。羲和倒是不以为意：“才认出来呀。”

    “还不如认不出来。”

    “怕什么，反正我们毕业了。”羲和只吃了半饱，取出自己与帝俊的邀请函，打开车门正要下车。

    帝俊没法，跟了下了。

    两人一起踱步至教导主任面前。

    羲和倒是自然，见四周无人，便不由得多攀谈几句。

    教导主任接过邀请函，扫了一眼，扶了扶眼睛，交给身边的女孩子，语气没有当年那般强硬，其中似乎还夹着点欣慰：“在一起啦？这些年吧，我抓过的早恋的，也就成了你们一对。”

    “都是运气好。”羲和自谦，“帝俊又是认真的人。”

    “看得出来，当年被我逮住了，死活不认错。”教导主任装出要翻旧账的模样。

    帝俊只得接话：“老师你翻旧账就不人道了。”

    教导主任笑了起来，见没什么人来了，便心情很不错地唠了几句：“这次校庆学校挺重视的，把老校友都请了来。就是和学校开放参观的日子撞了，不过也没关系，地点不同嘛。”

    “怎么会撞了？”羲和打心眼里奇怪，两件事也不是必须要一起办的。校庆无法推迟，那就推后开放时间不就行了。

    “不清楚。学校决定嘛。”教导主任摆手，“你们别出去乱说就行。”

    羲和颔首，又问候了几句客套话，才进了校园。

    校园里头热闹得很，但来来往往大多都是生面孔。羲和作为前任学生会长，自然是被请走了的。帝俊坐在学校长椅上，低头看在那边做事的羲和偷空给他发的消息。

    忽然，走过来一个怯生生的男同学，手里捧着一打纸，很明显是被强行分配出来派发传单的。也许是因为性格问题，人多的地方不敢钻，看帝俊一个人坐在这儿，才敢慢吞吞地来。

    “学，学长。来一份吗？”

    帝俊抬手。

    男同学像是解脱一般赶紧递过去。

    里面的内容是记录学校里各种事迹，却都是偏八卦类型，看着也就图一乐。帝俊翻到了羲和那一页，好奇心驱使他多看了几眼。

    “听说羲和学姐很好看……唉，现在论坛上还有她的照片，真的是梦中情人了。”男同学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可惜君生我未生。这次校庆，我真想跟羲和学姐要个签名。”

    帝俊放下纸，低头给羲和发了一条信息。

    ——还在外面吗。不许给别人签名，也不能给人家合影。

    须臾，羲和回了一条消息。

    ——在你眼里，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嘛？

    ——没没。

    ——知道啦。放心放心，我一定注意分寸的。

    帝俊得了回答，才放下手机，抬头时见那男同学还站在眼前。

    “怎么？”帝俊问。

    男同学赶紧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没事没事。学长别忘了去参加校庆，九点要去体艺馆的。”

    “知道了，谢谢。”

圈圈敏感词不是一般的奇怪。。

敏感字。也不知道图片发不发的出来。

回学校之前单机唠会儿。我是很喜欢帝羲这对的。有一说一我在学校名单上看见有个人叫俊羲的，草我仿佛看见我cp成了（。

说实话的确快大结局了。剧透一下是刀子吧。

于最荒寂处消亡，你可曾穿过举世洪荒，悄然予我混沌中第一缕光。——河图《万人非你》

这段真的太适合帝羲了。我激情飙泪。我，啊来不及了我先溜了。等我回家再。更新

    这条路的确没有什么人会走。羲和优哉游哉地慢慢溜达，楼梯扶手因为校庆被擦试过，但因为此处较为偏僻，查得不严，角落里的灰尘还落在那边。

    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若是放在以前，羲和一定是听不见的，可如今——当那份记忆夹杂一些琢磨不清的事情重新回归时，连带她本人的感官也提升了许多。

    羲和停了脚步。那步伐声也停了。

    她低了头，察觉到一丝不妙，本想先发条消息给帝俊，却突然听见步履声又慢慢响起来，像是蹑手蹑脚地挪动。

    是谁。

    羲和开始移动位置。她只能顺着楼梯下去。

    距离楼梯在楼层的出口还有半层楼梯。羲和不得不加快些脚步，对方来者不善，她站在楼梯中间的平台上，看见那个人——后羿——站在她的视线里。

    他，回来了？

    羲和蹙眉，没有半分犹豫，手指扣住扶手，两级三级要下楼梯。

    一支箭乘风而来。

    她侧身，便轻易躲开了。那支箭刚刚好蹭过她手臂，仿佛成心不想射中她似的。羲和心底不明白，但如今情况也不允她细细思考了。

    下一刻，一股强大冲力打在她搭着扶手的那只手臂上，剧痛与穿透力使羲和脚步被打乱，在阶梯间踩空。

    她强忍了痛，用另一只手把住扶手。可是，便在羲和做这一动作的迟疑时，又一只箭刺穿她的膝盖。

    第一支箭……本来就只是幌子。

    只有后头那两支箭，还是真正想射中她的。

    羲和在从楼梯上跌落时，忽然反应过来这回事。

    但已经迟了。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她看见有一道阳光斜斜地照进楼道里，羿在阴影处，被光芒照亮了一部分的脸，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豪气满怀的少年。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追根溯源，谁都回不去了。

    ……

    “……羲和学姐。”男同学站在楼梯上，手里抱着一叠纸，居高临下低头看，“死了吗？”

    “没有。”羿淡淡地看了一眼，两箭都不在要害，应当没什么事情。

    “你想学姐死。”

    “对。”

    男同学揉了揉脑袋：“那是犯法的。我不管的。你说的我都做到了，别忘了把报酬给我就行了。饿了。”

    羿嗤笑一下，甩过去十几张红色的纸钞，就不再去理会，把箭搭在弓上，下了楼梯。

    “真少。不过够买吃的了。”男同学吹了声口哨，捡起地上的纸钞，“你不会马上杀人吧？我怕我要受连累。”

    “不会。”

    男同学把钱塞进兜里去，低眼瞧了瞧羲和，转身走了。

    “嗤。你不是喜欢她么？”羿忽然说，声音在楼道里显得极为突兀。

    “学姐吗？喜欢又怎么样。喜欢就一定要局限在那种情感吗？”男同学头也不回，可他手心湿了，“反正你也不杀，我担心个什么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