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苏彻霖】《第三替代品》

嗯，是挺好笑的。

在外人眼里，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与恋人相当的地步，但陆攸年自己却清楚，慕衍只把他当一个朋友而已。而慕衍的朋友太多太多了，在校内就已经有肖楠和何夏康，在校外也不只有方凯琦。在慕衍这里，他一直都只是“之一”：同学之一，朋友之一，发小之一......

没有人喜欢当“之一”，更不要说争强好胜当惯了唯一第一的他。

陆少琛不需要那么多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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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河渝：（(·∀·)）。

但当时的陆攸年却是太容易知足，至多只能“出格”至此。

他不会细看那些别人不真实的文字，不会像他们一样妄想，甚至不会在自己的作品中加入任何贯穿全作的感情线，至多一笔带过或无疾而终——

就像他所拥有过的这段感情一样。

这些秘密本该被保护得很好，但三年时间里，难免会有个小意外。

某个平常的傍晚，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计算机教室因为传出了一点敲键盘的声音，门被好奇的人推开了。

陆攸年循声望去，电脑屏幕上还亮着学校论坛里慕衍跟他的八卦——距离略远，这位不速之客应该不会看清这些内容。

他觉得自己当时应该没有什么其他地方与平时不同，应该只是照常冷着一张脸——那会儿对待慕衍之外的人，他总是这样，再过几年会多林清影一个特例。应该没有什么特别。或许真的只是因为场面有点尴尬，那女生转身逃走了。

跑步声在走廊上掠过。教室门口，却留下了一枚钥匙扣。

第二天傍晚，教室门又被推开了，又是那女生。

这在陆攸年的预料之中，他取了放在手边的那枚钥匙扣，“这个是你的吧？”

但对面的女生面露惊讶，似乎对此毫无察觉。陆攸年也疑惑的时候，女孩从背后亮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他身前。

那是一封信，白色草稿纸就能折成的简单信封，上面写着一个清秀的姓名：

舒乐琪。

那是陆攸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当着面递情书。

现实中的高中女生哪有那么随意，见着一个人相貌出众就当着面递情书？陆攸年不是没收到过情书，但都是偷偷塞在抽屉里的，其中有一些连班别姓名都不写上。后来又托了慕衍的福，情书在抽屉里也罕见了。

但舒乐琪那封情书，不仅是当面递的，还写得特别地长，内容丰富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只见了他一面的一般女生，能够写得出来的表白信。

她显然对陆攸年做了相当多的调查：家庭背景，身世来历，学业成绩，社交情况，八卦新闻……

仅仅一天时间内，这个人几乎把陆攸年的底的查透了，还在书信中直白地道破了他的许多真实情况，并且提出不少建议，表示由衷地希望他能脱离陆秉义夫妇的掌控，赢得想要的一切。

结末的话留给陆攸年的印象最深：

“你本人比相片上好看很多，怪沉静的，居然能那么冷静地看那种东西，好有意思。”

好像可以隐约看到女孩的笑容。

“如果将来慕衍没有能给你你想要的，请务必考虑我。”

后来在国外一同谋划更改命局的时候，陆攸年问过舒乐琪一回，当年信上的打算是否还作数。

少女愣怔后粲然一笑，提包的手背到身后，步伐轻盈地旋转。

“当然啦。”

被风吹起的花瓣与落叶卷过身前，额上的碎发被纤长白净的手轻拂起，眨眼的少女眼里星光明灭。

那时候，陆攸年忽然就稍微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慕衍第一次是为舒乐琪心动。

但凡对女生有那么一点感觉，估计都会对那双眼有至少一瞬间的摇摆。

可惜了，对于陆攸年而言，真的就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这一瞬间，不可能赛得过那贯穿了他两生的感情，即使那已被他亲手埋葬。

第十二章：

这一边慕衍支颐对着不论如何都没有回应的手机，沉默得出奇。脑海里响起一个标准反派的嘲笑声：“还打呢？都说了拉黑了。哎呀，早说了别做多余的事情，现在你看？又耽搁了时间又浪费了感情吧？”

命运躺尸了一天终于奋起，这会儿已经开心地打起小算盘估计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乐得差点儿要飙歌，哔哔叭叭了好一会儿却见慕衍一点动静没有，觉得不自在起来：“没事吧？受打击这么大？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你冷静冷静？”

“吵死了。”慕衍狠按了一下额头，垂下脑袋嘟囔，“你是专门绑定在我身边的吗？”

命运被凶得有点怂，才飘了没几秒就安分下来老实作答：“算是吧，因为你是男主角，整个故事是从你的视角展开的，我默认的初始位置在你这里，只有你能直接听到我的声音。我也可以到别人那里去，有足够力量的话，就能附身别人跟他们对话。”

“那你也可以跟陆少琛对话吧？”

命运瞬间警惕：“你想干吗？你不会还没死心吧？清醒点！他就是一个可能还会对你造成威胁的路人！”

慕衍眼神暗沉：“什么路人？他分明就是陆攸年，这世界抹杀掉他之后，能随便整出个跟他这么像的路人？你当我傻？”

“是他又怎么样！你想对他做什么？你能对他做什么？他现在跟你的人生主线无关！你知道把他牵扯进你的生活里，你跟他会怎么样？”命运觉得如果自己有呼吸，这时候肯定已窒息，“而且，他也不想跟你牵扯上关系。”

“你是他？你知道他不想？”慕衍捧起手机，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串熟悉的数字，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陆少琛怨怒的眼光，“他肯定还喜欢我，肯定。”

命运如果能够输出符号，这会儿一定已经打出满屏问号，“大哥，大哥？你这是失恋该有的想法？”

“谁失恋了？”慕衍揪着眉头躁怒得很，本就阴鸷的面孔这会儿黑得可以把胆小的人吓跑半个魂，“我说了，他肯定还喜欢我。”声音骤然低沉下来，“那个眼神，分明就是还在乎我，肯定没错。”

“哥，那就是个眼神！你别是还在自作多情了吧！”命运欲哭无泪：我要说不到一小时前，某人刚问我什么时候把林清影送过来，你敢信？你敢信？

“是不是自作多情，找到他不就可以知道了吗？”慕衍退出通话页面，上下滑动联系人列表，“肯定还有办法的。”

“不是，哥，”命运急得真想有个头好抓一抓，“哥，我帮你复习一下，陆少爷他今天才说你什么来着？他说你莫名其妙、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他说跟你在一起没意思、太辛苦，他说......”

“闭嘴闭嘴闭嘴——”慕衍抓着手机趴在桌上，头埋进漆黑里，怨怒声震穿墙与窗。

命运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不会是真动心了吧？我任务完成度已经是负数了？真就救不回了？

那，那我这就去给这任务买个保险？

卧房门缝这会儿也被悄悄拉大了，季薰玫忧心忡忡地看向丈夫：“儿子这是失恋了？这才过了一天吧？”

手捧着一杯清茶的慕国恩平静得很，耸耸肩：“没办法，陆少琛哪有那么好追？”

“再难追也得想办法追到手啊，你看儿子这会儿多难过，这得是有多喜欢啊？”季薰玫望着慕衍颓废在桌前的身影，心口疼得呼吸困难，戳了戳慕国恩，“哎，要不你给陆谨仁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慕国恩正喝着茶，听了这么一句被呛得不轻，忙摆手推辞：“别别别，让陆谨仁知道？你怕不是想害我们全家？”

“爸——妈——”慕衍拖长了声音唤他们，转头望过去，目光又苦又软，“能别在那吵吗？”

季薰玫又尴尬又心疼，赶忙握住门把手，“那......儿子你好好静静，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

父母俩缓缓合上门溜走。慕衍转回头，点中手机屏幕上联系人中的一个，把手机移到耳边：“肖楠？”

“怎么了，衍哥？”肖楠的声音跨越空间传过来。

慕衍深吸一口气，空闲的手指颤了颤。

“失恋了该怎么办？”

“啥？”

陆少琛才合上眼，耳边就响起手机的提示音，伸手取过来一看，是肖楠发来了消息：

“会长？”

陆少琛叹声气，快速回复：“怎么？想替你兄弟说话？”

肖楠心里咯噔一下，手悬在屏幕上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输入：“他挺难过的。”

陆少琛不屑地笑了一声：“有多难过？”

那边是漫长的沉默。肖楠撑着头，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能力不足。

这要怎么说？老实交代说，衍哥打电话来问他失恋怎么办？

见到预料之中的反应，陆少琛哼笑着回复：“不用担心，我又不是他的全世界，早晚会淡忘的。睡吧，这种事情不要再找我。”

肖楠暗道果然，单凭自己怎么可能说服得了会长？又挠头挠了好一会儿，左思右想又有了个方向。

第二日早读节才下课，肖楠就拉上慕衍往一班的方向走。

“你想干吗？”慕衍边被拽着手臂走边运转着大脑，“你要去一班？你是想找陆千芊还是林清影？”

肖楠头也没回，“谁在就找谁！能帮得上忙的就可以！到这种关头，没什么路好挑了吧？”

可......慕衍很想说，那两人一个暗恋他一个是他情敌，他们愿意帮？而且真能帮得上忙？

但还没走到一班教室门前，慕衍就被旁人叫住了：“哟，这不是慕衍吗？”

肖楠见到说话的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舒乐琪？”

舒乐琪靠在楼梯扶手前，正笑盈盈看着他们。

慕衍抽出自己的手臂，“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刚好转学到这儿，正想去七班找你聊聊天。”舒乐琪亮出自己的一双犯规星星眼：“我相信你会有兴趣的，对吧？”

寂静无人的小杂物房里，只能由高高的窗口映进一方阵的窄光。舒乐琪合上了门面向慕衍，“我想你应该猜到了，我来找你是为了谁。”

慕衍望着眼前的少女，面上直透出怀疑与不解。

重生至今，舒乐琪并不在主线活跃过几次，最初是突然回国，更改在国外上大学的计划，然后是在舒家举行的宴会上，莫名其妙拐跑了陆千芊，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他面前，他不明白这个人想做什么。

“你想说什么？”

望着面前高高大大的少年眼底漆黑，舒乐琪反而兴味盎然，抱臂靠在了门上，悠悠道：“我有办法知道他的行踪，不过能不能留得住人，就看你了。”

慕衍瞳孔一震，大脑运转片刻，挑了个合适的问题：“为什么要帮我？”

舒乐琪没有立刻作答，她低下头，摊开手心，里面是自己随身带着的钥匙扣——倘若陆少琛在，定然能认出他当年亲手捡起的这样小东西。

舒乐琪圆起浅樱色的唇，轻轻呼出一口暖气，笑得微苦也微甜。

“因为，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啊。”

回到教室后，慕衍的脸色格外凝重。肖楠询问舒乐琪说了什么，慕衍只是随口敷衍了过去，舒乐琪的话却在脑中反复重播。

喜欢的人？

看着舒乐琪对着钥匙扣的深情模样，慕衍就知道她说的绝不是自己。

舒乐琪也喜欢陆少琛吗？

慕衍还从来没察觉到过这一点。

他早该明白的，在看到命运之书的内容后就该明白的。

在命运之书的剧情中，陆攸年死后，原本一直在陆攸年背后默默提供帮助、纵观全局的第二大反派舒乐琪就果断尝试与慕衍同归于尽，并在失败后选择自尽，加速了故事的终结。

这个人对陆攸年有着不一般的执念，而且这执念在钱财与岁月的打磨下会愈发偏执。

慕衍曾以为那只是爱好权财的舒乐琪，对自己欣赏的强者无比的珍重，但他没想到，眼前到底还只是一个眼底有星河的少女，或许对世界的其他事物兴趣缺缺，或许思想过于独特古怪，但到底还只是一个，会对欣赏的优秀男生动心的少女。

“我给你的机会，只会有这一次。

“你要明白：欣赏他、喜欢他、想得到他和有竞争力的人不止一个，如果你没有下定决心、没有成功的可能或者不能给他他想要的，就趁早放弃，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什么时候想好了要试试，就什么时候告诉我。”

就这么一段话，在慕衍脑中纠缠了几天。

明明已经十来天没有再做梦，这晚却又有了梦境出现。

这一回却不是那些熟悉到每一个细节都清楚的噩梦，而是那些早被碾碎在了命局底下，仿佛只有慕衍还记得清楚的时光。

梦里的陆攸年还是慕衍最熟悉的样子，好像触手可及。

慕衍曾经一直觉得这人冷冷淡淡狼心狗肺不知好歹，说他多少次也管不住嘴毒，却不知道他瞒了自己多少，还早被人盯上了，一个不注意，转眼后，陆攸年就这么离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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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衍：你狼心狗肺不知好歹_(」∠)_。

陆少琛：？你说谁不知好歹？

慕衍：......没！我在说......我在说肖楠白眼狼墙头草乱磕CP不知好歹！少琛最可爱了(o゜▽゜)o☆！

肖楠：？？？

醒来时，慕衍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苦闷异常。

舒乐琪说，要给陆少琛他想要的。

如果是陆攸年，他想要的一直都是慕衍对于那份感情的回应，但自己真的能给吗？

这么久以来，被旁人议论指点了太久，慕衍也没办法肯定自己对陆攸年，究竟是真的心动还是沉沦美色鬼迷心窍。

陆少琛那天的神情又浮现脑海。

“是因为惭愧？还是真的喜欢我？”

是惭愧？还是真的喜欢？

一阵大风吹进卧房，床头的一只千纸鹤被刮落进地上的阴影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沉沦到了哪个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