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苏彻霖】《第三替代品》

已经安静地躺在床上的陆少琛隐隐有些犯困和厌烦。他不知道慕衍想做什么，反正上辈子那火纵得有多绝他没忘，前不久慕衍抓着他手腕力度有多不温柔他也没忘。而且抓着他时慕衍那眼神利得像把刀一样抵在他脸前，完完全全是个来讨大债的。但慕衍下一秒就变了脸色开始关心他，陆少琛倒还真没料到会出这种情况。

左思右想，陆少琛想到了小说里那种“先把你追到手再狠狠甩了你”的老套报复思路。结合之前命运之书的剧情，完全有这个可能。

呵，反正明天他烧退了就回家。慕衍还能拦着他不放人不成？

想到这儿，陆少琛抵不住困意，合上眼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慕衍总算照顾好了人，在床前松了口气，又心虚着，轻轻用自己的双手包住了陆少琛的一只手。

慕衍还从没这样亲近地摸过陆攸年的手。陆少琛修长的手指瘦得骨节分明，指甲被剪得干净。怵人的寒气像是刻在了那指节里，裹上了皮肉也凉凉的并不暖和。慕衍不由得蹙眉，又想起了命运之书里的暴雨夜，把陆少琛的手裹得更全。

正巧开门进来的慕国恩见了这一幕，眉心一动。

做老爸的当然清楚儿子什么脾性。十七年多以来，慕国恩就没见过慕衍这么细致地照顾过人，还趁着人睡着了握人家的手，看着人家的眼神也是肯定有鬼。到了这一步还一点儿念头都没动的话，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钢铁直男了吧。

慕衍聪明，守守规矩做做练习就能混到名校里，年级第一的学神和年级第二双双堕落的可能性不大，成绩的事不用太担心。棒打鸳鸯也不是什么好事，指不准就被恨个十年八年，慕国恩可不敢乱插手。

但找替身实在不是什么好做法，更何况这替身还是陆谨仁护着的，看着陆少琛本人的气质就知道不好惹。

慕国恩长叹口气。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提醒一下儿子。

慕国恩晲了眼床上昏睡着的少年，背身去咳嗽一声，“不管怎么说，陆攸年是陆攸年，陆少琛是陆少琛，忘不掉没什么，但拿人家当替代品不好......”

慕衍眉一跳，脱口而出：“我没有。”

慕国恩迷惑，看看慕衍笃定的脸色也没再说什么，木木点点头，“没有就好......没有就解释清楚，对人家好点儿。”说罢出了卧房，顺手带上了门。

慕衍仔细琢磨起刚才的否认来，思来想去，觉得没错。

把陆少琛当替代品，说是也没错——慕衍就是把他当陆攸年看待的，说不是也没错——慕衍找的确实不是已经消失的那个温儒的陆攸年，而是那个冷厉无情的陆攸年，而眼前这人完全和后者没差。

不过......慕衍卷了卷自己的额发。

他干吗这样呢？又乖又软能好好相处还暗恋着自己的不要，偏偏希望见到又冷又狠没心没肺天天想把自己往底踹的。

难不成......他有某个字母的倾向？

这念头一蹦出来，慕衍又立即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胡思乱想。

然而慕衍不知道门外他的亲爸妈才是真的胡思乱想到了神一般的地步。

一向完美保持优雅淑女表面人设的季薰玫这会儿心里早炸开了锅：

眼看着儿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抱着人回家再抱回自己卧房里，又悉心照顾了人家这一番下来，她的心情就已经不能只用“惊讶”来形容了。

再从丈夫那儿听了一耳朵车上发生的各种事情，季薰玫觉得自己安分了许久的恋爱脑已经不大清醒。

冷静，说不定儿子真的只是碰巧遇上人家发烧了带回家照顾一下，或者是看人家跟自己过世的发小那么像忍不住照顾一下......

冷静什么啊！儿子就没跟谁用这种方式接触过！又是把人抱上车又是换衣服又是同房睡的，火星总该有那么一点吧！

再看向丈夫，季薰玫努力镇定住，“他真亲口说不是找替身吧？”

慕国恩翻个白眼：“事关儿子的终身大事，我骗你干吗？”

“那行，”季薰玫推了推眼镜，“赶紧再多安排出一两张卡，钱得管够。陆谨仁的儿子不好追。”

第九章：

    胡思乱想是结束了，但真正关键的问题没解决：怎么把陆少琛留下来？

    就今晚这个局面，不管现在在他慕衍床上睡着的这位是不是陆攸年，有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从他拿着伞就想给慕衍来个绝命一击的气势来看，还愿意看到慕衍就是有鬼了。

    得想办法哄好陆少琛才行。

    慕衍沉思许久，取出了手机，先打给了陆千芊，拜托她转告陆谨仁自己把陆少琛带回了家的事，再给肖楠发了条紧急信息：

    “你知不知道陆少琛喜欢些什么？有资料的话就传给我一份，快点！今晚急需！”

收到消息的肖楠对着手机张大了嘴。

这什么情况？发过来的短短三句话里，大可品出“五分钟之内，我要他全部信息”的味道。这是衍哥要讨好会长？为了套身份？还是......

肖楠凭着他被后援会里那群女生用各种网络套路八卦新闻“熏陶”已久的机灵脑瓜，迅速脑补出一套一万字小说大纲，一拍大腿：懂了！衍哥是想追会长！

兄弟配偶像，妙啊！这忙，肖楠当然爽快地帮，赶紧把珍藏的十几个陆少琛相关文件传了过去。

这边慕衍一看那些文件标题，脸上一堆黑人问号——《陆少琛会长喜好最全整理》《陆少琛会长全方面分析》《陆少琛会长技能大全》......《陆少琛会长考试成绩全记录》？

就问你你偶像喜欢些什么，怎么还一条龙服务上了？

慕衍默默打开喜好整理的文件，详尽的内容让曾经费尽心思也套不出陆攸年喜好的慕衍问号增多：“你这些资料哪来的？怎么这么清楚？”

肖楠答得也痛快：“大部分是从林副会长那儿问到的。”

慕衍：……捶墙的念头又来了。

慕衍浏览资料的时候，肖楠有点沉不住好奇的心，“话说衍哥，你要会长的喜好干什么？你见到他了？”

慕衍如实交代了今晚从见到陆少琛起的事，当然，将有意地找人说成了偶遇。

肖楠陷入沉思，“这么说，衍哥，不到一晚上，你已经把会长惹到危险地步了？”

慕衍肯定了这一点，“所以我才想哄哄他，免得他太气，明天我可能人就没了。”

肖楠扶额：“衍哥，你自信点，不用‘可能’，你肯定要没了。”

慕衍咬咬下唇，“你怎么看？”

肖楠想了想，发出信息：“依我看，唯一的活路，就是直接叠加放出各种大招，鲜花、美餐和情话一起上，以衍哥你的颜值，说不定陆会长能接受……”

“等等等等，”慕衍揉了揉眼睛重看了一遍信息，“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追陆少琛？”

肖楠眉头拧得自己都感觉到疼。

“不是，”慕衍抓了抓头发，“我只是惹了他想讨好一下，怎么就一定是要追求他了？”

肖楠开始理思路，“那……陆会长不是跟陆攸年长得像？”

“是啊，一模一样。”慕衍还在心里补充：其实就是同一个人。长相气质都一个样，慕衍才不信命运抹杀陆攸年还会闲得没事非得整出另一个人来顶替。

“那你想接近会长，不是因为陆攸年？”

“也算是因为他。”

“那你跟陆攸年不是一对？”

慕衍觉得头顶的问号重得快可以压死他了，“我们什么时候是一对了？”

总算找到了问题所在，肖楠却觉得头更大了，“那你们难不成只是好朋友？”

慕衍发出问号三连，“不然呢？”

一腔火在心肺里炸开，肖楠拿起手边的水杯痛快地灌了一口水下肚，回送问号三连：“衍哥，我在年级里卖你俩的八卦情报这么久了，你现在告诉我你们只是好朋友？”

从不关注校园八卦新闻的慕衍坦然：“真的只是好朋友。等等，你说你卖什么情报？”

肖楠选择对“等等”后的内容装瞎，认真引导慕衍认清状况：

“衍哥，我帮你复习一下：

“你跟陆攸年，放学后一起走路回家，动不动就勾肩搭背，经常一起吃饭，写作业也经常一组……这些还在好朋友范围内，对，没错。

“但你一定要给我想起来，你平时对陆攸年天天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做的那都是些什么事？天天说人家什么身上有樱桃香味啦，三天两头地折纸送给人家啦……陆攸年在你面前早脸红得像颗大樱桃了，哥你是真看不到还是以为人家身体有什么问题？”

慕衍扶额，“是我的问题，但我真的只是想跟陆少琛做好朋友……”

“等等，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要把会长留在身边……做好朋友？”肖楠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版本落后了。

慕衍也明白自己着想法有多大问题，但还是默默敲上：“对……”

肖楠觉得头疼得太厉害。这波高级信息实在是接不下来啊！他努力镇静下来，“不是，衍哥，恕我直言，你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会信。”

慕衍已经句句离不开无奈的省略号：“那你说怎么办吧……不管怎么说怎么做，我肯定得把他人留在身边。”

“那我就这么说吧：要么追人，要么免谈。衍哥你看着选？”

慕衍挠挠头，“真没别的选择了？”

肖楠发出个摊手的表情包，“真没了，你敢对会长说出你只是想跟他做好朋友，他肯定拔腿就走。追人已经是存活率最高的选择了，要么把人追到手，要么死得彻底。”

慕衍看向了床上安详睡着的人。

陆少琛安静的睡颜减去了许多冷色光泽，同当年那个听着牧羊犬和绵羊的故事入睡的人总算是更像了。慕衍又捧起那只露在被外的手，凉意仍在手上，久久不去。

他慕衍等着这个人回到自己身边等了近十年，又怎么会舍得放弃？

慕衍咬咬牙。

反正，自己本来就觊觎着陆少琛这个身子。真要在一起的话，好像......也不是一定不行。

陆少琛睡得安稳，对慕衍当晚经历了些什么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

他一早醒来，头脑退烧后清醒许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占的是慕衍的床。也不知道慕衍最后是在客房凑合还是怎么过的昨晚了。怎么过的都行吧，慕衍跟他陆少琛半毛钱关系没有，冷漠就挺好。

就是有一点更值得在意：陆少琛感觉今早房里的折纸作品又多了许多。

慕衍喜欢折纸。光是纸飞机和千纸鹤，房间里就放了几十只。床头柜、衣柜和书柜架子无一幸免于纸潮。要等到过年才会清理一次。

昨晚昏沉沉的，没心思在意这些东西，可现在，陆少琛看着床头柜上唾手可得的一堆千纸鹤，皱皱眉头，手有点痒——

想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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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衍：？？？

上辈子两人刚闹翻时，慕衍也寄过一箱千纸鹤到陆攸年办公室。

各色的千纸鹤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熟悉的字，收笔处还特意谦逊地收短了。陆攸年粗略扫了一眼，大概是关于他们那十八年的各种深情回忆。

整得好像慕衍是跟他谈了一场长达十八年的恋爱被莫名其妙甩了似的，手边的秘书、等在门外的职员无一不两眼放光以为是哪个追求他的文艺青年寄来的表白物品，正暗戳戳地脑补着上司的恋爱剧本，可惜陆攸年下一秒就粉碎了他们的甜蜜幻想——

不是原封不动退回去，也不是丢垃圾桶，而是把它们一只只全撕成了碎片，顺手撒在了办公室里林清影送的花束里。细碎的纸张碎片星星点点落在花瓣上，色系配得好了，还怪好看的。

旁人看得瞠目结舌，暗道送千纸鹤的那位也太可怜了吧。

如此反复许多次，慕衍大概是时间不够了，寄来的千纸鹤上终于没字了。

陆攸年这回也不撕了，差人直接拿去卖。

喔，得亏造型多样、样式齐全，赚得还挺多。可惜从那一次以后，慕衍就再也没寄手工作品来，不然陆攸年也许还能让下边的人研究一下，在这方面发展一下业务。

陆少琛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撕千纸鹤确实是挺快乐的，隐隐有一种手撕慕衍纸小人一般的快感，引起内心极大的舒适感，以致于现在他见到慕衍的千纸鹤，就条件反射地想撕了它们。

陆少琛从床头柜上取了一只千纸鹤，捏着双翅，手微微颤。

虽说陆少琛的人设里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是性格是没变的，慕衍现在也确实惹到了他，他完全有理由撕了这个纸片小东西，对吧？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