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苏彻霖】《第三替代品》

慕衍心虚着揉了揉陆少琛软乎乎的黑发，“脸颊也行。”

陆少琛抚上自己几小时前才被林清影亲过的脸蛋，果断拒绝。不能浪到连这点底线都没有。

“额头呢？再不济，手总可以吧……”

慕衍流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但还是被陆少琛漠然拒之。

“代亲总行了吧？”

陆少琛：？

代亲是什么玩意儿？

还没反应过来，慕衍就揪住了陆少琛怀里软软羊的脑袋，把小羊的嘴巴精准贴到陆少琛的脸颊上，“啵——”

剩下的两枚游戏币，慕衍拿来试图夹入了他眼的一只玩偶狗——非常可惜，没成功。

慕衍倒也不遗憾，陆少琛能有只小羊他就谢天谢地了。

走出游戏厅，慕衍说到做到，真走进了附近的糖果店，在巧克力里挑挑拣拣。

“你喜欢什么类的？黑的白的？夹心的你吃吗？”

陆少琛敷衍过去：“都可以吧，我不挑，你随意。”

“我随意？这可是你说的。”慕衍挑两下眉，拣出几颗酒心巧克力，“那选几颗酒心的吧，威士忌味，可以吧？”

陆少琛面无表情，“我可以怀疑你图谋不轨吗？”

“不用怀疑，我对你的图谋不轨由来已久毫不动摇——”慕衍迅速付账，剥开一颗酒心巧克力，堵上陆少琛的嘴，“不过你应该不是这点酒精都扛不住的体质吧，陆少爷？”

“比这稍微好一点儿。现在没沾过酒，差不多是一杯倒，”陆少琛嚼着巧克力含糊道，“所以警告你，不要在这点上打坏主意。”

慕衍嘿嘿笑了两声，又剥开一颗巧克力接上去，“好的，记下了，我会准备坏主意的。”立即收到一个意味深长的注视。

接连被拆开的包装纸渐渐聚集在手掌心里，被揉作五颜六色的团，绽成凌乱不堪却又别有美感的残花，轻轻巧巧落进了垃圾箱里，就像命运的巨轮下，疲惫不堪的旅人苦行至世界尽头，终有一个可以评作勉强的归宿。

 小巷路灯一盏接着一盏，橘色灯光紧密配合及时衔接，温馨的寂寞尽处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被权财划分的道路，两端皆是人类社会的繁华泥沼，不知往哪里是归所。

陆少琛到底从慕衍手上抢过了装巧克力的袋子，免得就这样被喂巧克力直到家门口。他顺便往前快走了两步，逃到慕衍前头，然后恢复一步一步的悠然自得，也不知道是在等人追上来，还是刻意地保持这一段近在眼前却不可抓住的距离。

慕衍觉得前者后者可能都是正确答案。

在巷子出口，新的道路之前，陆少琛转回身。

“我要走了，”他说，“就到这里吧，你不能再跟着我了。”

慕衍点点头，伸手抱住陆少琛，熟练的离别拥抱。

这家伙真的好喜欢抱他。陆少琛想着，就听见慕衍说：“我打电话给你你要接。”

“嗯。”

“我发短信给你你要回。”

“嗯。”

“我约你出来你至少要回应。”

陆少琛稍稍推开他，“废话真多，小心我甩了你。”

慕衍倒也不慌，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外套，“你还不是我男朋友，怎么甩我？”

“那现在是了。”陆少琛按住慕衍，踮起脚尖，一个轻吻点在慕衍脸颊上。

这举动太猝不及防，慕衍一怔，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套路，陆少琛已经收回手变了脸：“好了，分手，我甩了你了。快点滚，前男友。”

慕衍：。

他逮住软软羊回了陆少琛一个吻，略用力揉了一下陆少琛的头，“那回去还是要接我的电话。”

“知道了——接一秒就挂断。”

慕衍微笑着皱眉，刮了刮陆少琛的鼻尖，“淘气，不怕我不要你？”

慕衍本以为会收到一句无所谓的“怕什么，想要我的人多得很”，陆少琛却说：“怕啊——”

轻飘飘的语气，乍一听像是开玩笑，却又即刻直线降入沉郁：“但是怕也没办法了，谁让我喜欢你？”陆少琛才垂下的眼又抬起来，“倒是慕衍，你真的喜欢我吗？”

慕衍愣一愣，又抱住陆少琛，揉他的脑袋，“当然喜欢啊。”

“我什么样都喜欢吗？”

“我喜欢的就是我认识的你的样子啊，难道你还有别的样子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

慕衍松开人，低头见到陆少琛忧郁的神情，捧起陆少琛漂亮的脸蛋，“怎么了吗？”

“你讨厌吗？”陆少琛突然问。

“讨厌什么？”

“命运之书里的那个我，你讨厌吗？”陆少琛望着慕衍的双眼，由空气填充的距离倏忽又被拉远，“如果那也是我的一面，你还会喜欢我吗？”

命运之书里的陆少琛？

慕衍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被印刻在心底的那些灰色画面，青年偏执怨恨又绝望无助的模样在雨中渐渐清晰。

那确实是恐怖到一般人都会选择疏远的危险角色，但是……

“会。”

陆少琛漆黑难测的眼底在这一刹波涛骤起，眼前的慕衍坚定的样子像梦却又真诚至极。

“而且，我相信你也不会变成那样，”慕衍认真道，“你不会被命运那种开玩笑一样的剧本打败。”

陆少琛僵硬地抬起嘴角露出个笑:“为什么那么肯定？你以前不是相信命的吗？”

“我现在也信啊，”慕衍抬起右手臂，把陆少琛逼至墙边。暧昧亲近的动作下，灯光与阴影交叠似童话。两人前额相贴，占优势的人合上眼，轻声吐息：“不过我现在只信一件事——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被抵在墙上的陆少琛瞳孔微缩，沸腾的血液在心脏中炸开。最后一层薄冰也消融于暖光里，炽热的烈火拥抱了这个曾经孤独为王的世界。

慕衍趁机按住陆少琛的后脑勺，偏开头凑上来。陆少琛看着那张脸迅速挨近，来不及反应，唇角处就落下了轻轻一个吻，酥得陆少琛全身连带心脏都颤动了一下。

慕衍回退一步，看着陆少琛还僵着的脸，摸了摸刚刚失礼的嘴唇，狡猾地笑了笑，“抱歉，没忍住……不过是你先动手的，别怪我了好不好？话说——”

慕衍又扣住陆少琛，挨到陆少琛颈窝处嗅了嗅。陆少琛浑身一颤，听见他道:“你现在身上巧克力味好浓。你喜欢巧克力吗？”

慕衍退回看陆少琛受惊又茫然的神色，脸上亮起得意的光，“看来是了，那下回再给你带。”说着揉了一下陆少琛的头，往旁迈了一大步，又转回身，冲陆少琛做个打电话的手势，“回去要接我电话！不准接完就挂！”

人影渐渐走远了，中途还时不时侧头回来望他几眼招招手。直到真看不见慕衍人了，陆少琛才恍恍惚惚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抱紧了怀里的软软羊，脸上沉郁与羞涩混杂。

片刻，他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零散着一两颗星的天幕上，一勾弯月像嘴角的笑。

得了逞的慕衍哼着小调走在回家路上，心情明媚堪比大晴天，两条长腿恨不得要在原地转个圈。

“您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慕少。”

一个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刺破了慕衍的好心情。脚步顿了顿又照常前行，慕衍厌烦地回复命运:“你又想说什么？”

“陆少爷的心，比你想得要冰冷得多。他不是还有事瞒着你吗？”

慕衍嘴角抽两下，才道:“那又怎么样？我想和他在一起，他对我瞒着他的秘密，矛盾吗？”

沉默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蔓延。

“你真想和他在一起？”

命运突然打破沉默。

“当然，”慕衍把这两字咬得沉重，“不管有多难。”

“是吗？那我提醒您一件事吧？”命运一向阴险的腔调又出现了，像一柄刀刃正架在话上磨着，“您知道吗？陆少爷——是命定的反派。” “别再说什么命定了，”慕衍打断它，“在这个世界里，所谓命定不过是你和剧本的幻梦罢了。”

“是吗？”

尖利的笑声出鞘，在世界里恣意传响起来，持续到慕衍也渐觉有毒蛇一般的恶寒攀上脊背。它倏然自行切断了这恐怖音响，淡然道：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这个世界确实无法自由掌控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即使是超自然的力量，也会在众多人的抉择中迷失方向。世界无法完全掌控你们，但同样的，你们也无法掌控自己的一切，比如你们有一些东西，我们说它们是——天赋的。

“你知道天赋是什么意思吧？在一个人的一生中，造就他的人和事物有很多：亲生家庭，生长环境......还有一些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遗传？突变？又或者是更神秘的力量吧。总之它们躲藏在了一个人的血里骨里，但迟早会被引出来，在他的一生里炸个巨响。一个人或成或败，常常就决定于这些——这些天赋的，才叫真正的，命定的。

“陆少爷的反派身份就是那种东西，天赋的，命定的，世界或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的。

“他是反派中的天才，而你，有办法把他迎进光明里吗，男主角先生？”

慕衍已然停下脚步。笑声还在脑中回荡，一如迷雾渐浓，还漩涡般扭转翻涌起来。

陆少琛这时已经坐在了电脑前，屏幕上的字在飞速变化。字母紧张相承接的游戏间，被瓦解的冰墙遗留下至冷的水。

冰封心脏的城，是他的盔甲，也是他的阴影。

它如今溃败成河，但深水至底，还有黑暗扎根。

雾霭依然笼罩这片海，被束缚在故事中的人，还在各自踽踽独行。

【上卷 『破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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