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苏彻霖】《第三替代品》

“陆少琛？”

陆少琛拿着千纸鹤的手颤了一下，抬眼一看，是慕衍。

慕衍一开门就看见陆少琛专注地端详他昨晚新折的千纸鹤，心中一突：陆少琛对他的千纸鹤感兴趣？于是迅速靠过去，“你喜欢？”

陆少琛盯了慕衍闪着光的眼，勾了勾唇角，姣好的唇分合间出声三字：“不喜欢。”同时手动作起来，残忍地把千纸鹤撕成两半，然后拉起慕衍的一只手，把被分尸的可怜千纸鹤塞进他手里，笑得异常开心，“不过，用来解压效果不错。”

慕衍觉得心在流血：恐怕上辈子陆攸年也是这么对待他的千纸鹤的。

陆少琛搓搓手，心里舒服多了，才看慕衍顺眼顺心了一点，“你有什么事？”

“喔，我是想叫你吃早餐......”慕衍忍着心里血流成河的痛，硬撑着往脸上挂起微笑道，“叔叔应该等会儿就会来接你。你的湿衣服，等晒干后我就送过去给你。”

“喔，不用了，”陆少琛下了床，“找个塑料袋给我装了，直接带回去就行。”说着侧目看了慕衍一眼，“我跟你，没必要有后续。”

慕衍心被一揪，“可是......”

陆少琛也不等他说完，往门外走去，临走前还带上了门，力度有点儿大。

慕衍把那已滚到喉咙口的话咽下去，反正其实他也未必能说出这话：

可是，我想跟你有后续。

洗手间里贴心准备了新的漱口杯和牙刷，还贴了张便利贴在杯上，飘逸的字体一看就知道是慕衍的：“是新的，放心用吧。”结末还画上了个颜文字。

慕衍美术天赋好，虽然没有专门学过绘画，但临摹也能像个十之八九，颜文字就仿画得可可爱爱。陆少琛有点意外，这么多年过来，慕衍居然还有心思画这种小东西。

洗漱后到了餐厅，也就慕衍和陆少琛两个人就餐。陆少琛估计是两位长辈觉得慕衍对他有什么恋爱方面的企图，早早溜去了公司。以前林家两位长辈就是这样想的，餐桌上没吃多久就撂下筷子撤走了，好留给谈恋爱中的两个孩子独处空间。陆少琛早习惯了，也不用过问叔叔阿姨，挑了慕衍斜对面的位置就坐下来。

餐桌上二人相对无言许久，只偶尔有筷子与碗碟相撞的声音闹出点不安静来。

慕衍酝酿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扯个话题：“你......知道陆攸年吧？”

“知道，他跟我长得一样，”陆少琛干脆地回答着，看向了慕衍，“还传言跟你是一对。”

慕衍：？？！

为什么连你也知道！

陆少琛夹了一片炒鸡蛋吃下，又补充一句：“所以清影说过，我最好跟你保持距离，免得跟你传出与他相关的流言。”说到这里，他挑眉微微一笑，“对象意外过世了是很可惜，换我也会很难过，但是——找替代品很卑劣。如果想找我当替代品，那更是找死。”

慕衍手指动了一下，几个词在咽喉处打转了几下，才终于拼凑成话：“我跟他不是一对，也没把你当替代品。”

“哦？”陆少琛抬眼，与此同时，他的一只手被慕衍按住。手掌心的温热紧贴在手背上，这有些暧昧的接触让陆少琛皱了皱眉。

记忆里，慕衍可从没敢碰过他手，可这回不仅主动碰了，还刻意地握紧了。那宽大的手掌半包住他纤细白皙的手，暖热得异常，是血液在沸腾。

慕衍轻轻刮了两下陆少琛腕部的皮肤，清凉光滑又柔软，这极妙的触感激出堵在喉咙口的话：

“我喜欢的就是你。

“所以能别走吗？我想跟你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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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九章终于结束了。之后应该要卡文一段时间了，开学前不知道能不能更。

看了下好久没动的大纲，发现下一格是医院......我不确定会不会改。】

第十章：

陆少琛一回到家就洗了个澡，顺便把头发也洗了一遭。看着卫生间被水汽模糊了的半身镜里的身影，取出从慕衍那儿顺来的那张便利贴，撕成两半，心中才舒畅许多。

鬼知道他半小时前在慕衍家经历了什么。

这么多年以来，他还真没见过慕衍这么拼：仅仅是为了讨到他的联系方式，又是拥抱又是低声乞求的，本来高大阴鸷的一个人，当时活像只软化的大型犬趴在对面，握着他的手时不时就说出来一句酥酥麻麻的情话，听得陆少琛起鸡皮疙瘩。

恐怖，真的恐怖。

慕衍的报复方式是这么标新立异的吗？感觉就是在少年时代慕衍对待陆攸年那一套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增了不少新操作，还理所当然地打起了追求的旗号，一口一个喜欢越说越顺口。

喜欢？陆少琛感受不到也不会相信，倒是先被酥得想逃。

慕衍不知道，先动心的陆少爷在恋爱方面知道很多事情：

他知道慕衍跟他的八卦流言，知道慕衍馋他身子，知道慕衍只把他和陆千芊当好朋友，也知道慕衍现在对待他就跟对待曾经的陆攸年差不多一个态度。

虽然慕衍那副不知道谁安排的霸道总裁标准长相很容易让人误会，但暗恋十几年下来积累的经验，让陆少琛看慕衍从来都看得比别人清楚很多：比如喜悦，比如欲念，比如遗憾，比如恨意，一样一样都如火花一般细微并且一闪过就消逝，但陆少琛只要对上那双眼，就可以捕捉到那些被掩护在外壳内部，仅从窗口探出脑袋的小情绪。

慕衍从来都骗不过他瞒不过他。

他不说破，只是习惯了不伤害。但像这样已经没有意义的小游戏，他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去玩下去。

这样想着，陆少琛取出了手机，准备把慕衍的手机号输进黑名单。

才输进了几个数字，屏幕霎时变化了——是慕衍打来了电话。

陆少琛皱皱眉，挂断。

但慕衍又重打过来，铃声在房间里回荡，早起的小鸟唱歌一样，歌声婉转却烦人。

陆少琛犹豫了一下，这回手指按在了那绿色键上，随后把手机移到耳边：“你又想做什么？”

-

站在医院入口处，陆少琛看着冲自己招手的慕衍，选择转过身拔腿就走。

慕衍追上来按住了陆少琛的肩，赶紧道歉解释，“我不太会选地，只是随便选个起点，不是真要进去。”

陆少琛差点儿给他一个白眼，但忍了忍，只皮笑肉不笑道：“是吗？看到这个迎接生命送别死亡的好地方，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陪你去给医生看看，你脑子里有没有长个肿瘤。”

看着那阴冷的笑，慕衍心中发怵，“你不喜欢的话，那我们赶紧离开这吧？买根煮玉米也行。”说着指了医院门口，确实有个老婆婆在卖煮玉米。

“别啊，”陆少琛笑容愈发危险，黑冷的目光简直是要把人拽进冬夜里，“我还没和别人在医院约过，挺有新意的，可以试一试。”

慕衍觉得他绝对是在嘲讽，顶着难看的脸色压低声：“别这样，没必要。”

“我认真的。”陆少琛笑了一声，又看向那人民医院，“不过，不是这所医院，这里没意思。我带你去另一家。”

“另......一家医院？”看着陆少琛狡黠的坏笑，慕衍觉得大事不好，一阵寒气爬上脊背，但还是咬咬牙，“那随你吧。”

但是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慕衍有些后悔了。

陆少琛把他带到的是一所废弃医院。

郊外，半阴的天，乌云白云把天幕铺满。十月午后的风有些狂，掠过田野，卷过屋顶，扬起两人黑色的衣角，直扑胸膛，凌乱了原本安分的额发。

慕衍的心思也在风中凌乱：难怪作者选你做反派，约会选个阴森森的废弃医院，这是来见面还是来见鬼？

陆少琛这会儿正倚着楼梯扶手面向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慕衍复杂的神情，心里先前各种厌烦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低头往手里的玉米棒上咬了一口——

陆少琛还是同意了买煮玉米。慕衍自己并不太想吃，但还是由于担心陆少琛把他带到奇怪的地方，在医院附近买了点食物。现在看来......慕衍默默抱紧了怀里装食品的袋子。恐怕还真有这个必要。

拐进阴暗的大厅，慕衍下意识去试着开灯。灯光并未亮起。

“这里的灯要是能亮，才是真的恐怖吧？”陆少琛笑道，“一两年没有人在了，如果灯还能好好亮着，那大概是鬼干的吧？”

慕衍想想，也是，那天的灯都没办法亮起，更不要提已经荒废了一两年的这里了——

命运之书的最后一幕，舞台也是一座废弃大楼。

说是废弃大楼，其实就是陆攸年倒闭的第一间小企业遗留下的空楼，坐落在城市的偏僻角落，由数年的光阴寂寥洗去青春。

才刚刚搬空了楼，灯就已无法再亮起。那个傍晚的天更阴暗，风更狂野，还有雷电划过天际，在漆黑中一刀刀刻画下终生的烙印。

剧情是无聊的绑架威胁，俗套的开头配上了敷衍又意外的结局，能够拉分的仅有这恐怖片惯用的场景。可圈可点的不过是一些震撼的镜头片段，比如喷溅出的或流淌着的黑暗中辨不清颜色的液体，比如跌落地上的黑色凶器，又比如雷声中并没有听清的遗言。

虽说是应该不会重现的旧梦，但面对相似的氛围，慕衍还是难以避免地提起恐惧的记忆。黑暗记忆中的影像同眼前画面重合，慕衍不由得握住了陆少琛的手腕。

也许是手掌心的冷汗暴露了慕衍的情绪，陆少琛转头来看他，笑了笑：“你紧张什么？这又不是悬疑小说。虽然跳出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或许会比较有意思，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没有那种运气。”

说着把慕衍的手拉下来，背过身去，往前迈几步，拐开话题：“如果是在小说里，像这种地方，大可以安排成犯罪团伙的老窝，或者陈年旧案的现场、鬼魂聚集的不祥之地......倘若让我来写的话，发现一具白骨比较合适。”

慕衍眨眨眼：“你好像对这些了解不少。”

而专注学习的陆攸年是不会关注也不会聊到这些的。

陆少琛回答得很平淡：“喔，我有时闲下来会写点网络小说。”

慕衍有些意外：“你是......网络写手？”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上辈子离开允岚市之后的那一年，陆攸年这个名字当然不适合继续出现在商业，而网络写手的职业既不需要向大众透露真实姓名，也相对轻松许多，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陆攸年的选择。至于笔名嘛，直接用陆谨仁给他准备的陆少琛这个名字就可以。

慕衍当然对这些一无所知。现在他感觉眼前的陆少琛，同他认识的陆攸年差距实在有些大。是自己本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陆攸年，还是陆攸年一直把他拦在安全屏障之外？

慕衍想起来陆攸年不愿透露的那些喜好和数年的拒之门外。明明是暗恋多年的挚友，却从不曾拿到他个人世界的通行证。

以前没有多想，现在才恍然：是陆攸年从来就没想要同他更亲近哪怕一步。

这个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放弃他了。

所以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保持距离，早早在未来男朋友的候选名单上把他的姓名划去，时刻准备着什么时候就把他推开，跟更中意的人亲密。

陆攸年确实喜欢他，却也早就断了得到他的念头。会选择同他反目成仇，只是因为那个女主角是陆千芊。

所以在火灾那天，陆攸年就说过：“反正我从来就没觉得我能得到你。”

这个人最多也只打算做他朋友而已。

想到这些，慕衍觉得心又酸又疼，重新拽住陆少琛的手腕，顿了顿，又将手往下移位，尝试握住了陆少琛的手。略过分的温暖激得陆少琛心头燥热，手脱出温热的圈躲入上衣口袋。

这回是一只手臂直接圈了上来，把陆少琛整个人捞进怀里，头伏在肩上，是早上刚见识过的软乎乎大型犬的样子。

陆少琛浑身都热起来，推了两下，慕衍就抱得更用力了，“就让我抱会儿。”

“你热得跟个火炉一样，你知不知道？”

慕衍噎了一下，含糊道：“就一会儿......”

可惜陆少琛对他不存在同情心，深吸一口气就开始倒计时：“三——”

慕衍无奈地放开手，眼睁睁看着陆少琛又同自己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