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苏彻霖】《第三替代品》

“时间也不早了，天色不太好看，还是回去吧。”陆少琛从慕衍拿在手上的塑料袋里随手取了一块饼干，打开包装咬了一口，“还是说，你想继续留在这里，试图发生一些特别的事情？”

慕衍的声音低了一些：“回去的话，我还能再找你吗？”

陆少琛“呵”了一声，“放心，我回去就立刻把你拉黑。”

慕衍垂下脑袋：“真不行？”

“真不行。”

“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陆少琛摊手道：“除非你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慕衍果断道：“那看来我只能留下了。”

陆少琛双眉微动：“非得赖得这么死？”

“这不是为了留住你吗？”

要想留住没有心的陆少琛，两辈子的脸皮必须都得葬送在这。

陆少琛不以为意，把饼干吃完了，包装袋塞回慕衍手里，“那你是打算在这里逛到天昏地暗？”

慕衍道：“如果不是要上学，你又不愿意再见我，逛到天荒地老我也没多大问题。”

“啧，那为你的深情鼓掌。”陆少琛把手掌拍了两下，转身往深处的诊室方向走。

随手推开了几扇老旧的门，除了有点恐怖的“吱呀”声和漆黑空寂的房内景象什么也没有。陆少琛心情有点不美丽，脚步比慕衍快了一些，不久就把慕衍拉开了挺长的一段距离。

又推开一扇门，“吱呀”声之后，陆少琛没再往里瞟哪怕一眼，而是靠着门边的墙，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垂在墙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慕衍，你遇到过那种非常危险的时刻吗？”

熟悉的长距离、昏暗的光线和接收到的问题，让慕衍眼前晃过暴雨夜的景象，却作了平静态：“什么危险时刻？”

“就是那种要闹出人命的危险瞬间啊。”陆少琛微微低下头，侧过来的目光在阴影中有些发亮，“比如绑架犯的视频，或者罪犯拿着刀枪站在面前，或者......”

记忆中的画面完美贴合话题，这省略号还未过去，慕衍脑中就已经浮现出下一样内容，是足以使心跳永久停止的，最危险的那一刻。

被反复在脑中播放成百上千次的影像又自动映现，这一回却好像多出了点东西——

并未完全覆盖在现实画面的模糊影像里，突然自阴暗处亮出了一截银色的光，并不算细细长长，大约半只手臂的长宽。

直至下一秒，慕衍才反应过来。影像霎时被抹消，那截银光却还在，就停在陆少琛身侧。它左右微微摇晃了几下，便轻巧钻入陆少琛背后的阴影里。

这一刹，回忆几乎同现实重叠，仿佛已经有血花喷溅在清凉的风里。没有风声，没有雨声，也没有雷声，只有液体摔落地面破碎成片的声，明明细微得可怕，却在耳边脑中炸响。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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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结束，完美卡文/。

第十一章：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陆少琛垂着的手猛然向后方的一团漆黑里抓去，掐中目标后迅速将其拽出它藏身的黑暗。握刀的一只手臂脱出了阴影被曝在灯光之下，然后是整个人的身子被拽出。陆少琛往这人身上踹了一脚，黑色的人影重重摔在地上，仓皇爬起来，捡起落地的刀子便逃进阴影中。

陆少琛皱了皱眉，没有追上去。慕衍靠过来，“你没受伤吧？刚才那是什么人？”

“估计是允岚高中学生会会长的旧仇，一些帮派混混。没想到他们会有人窝在这个地方，不过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陆少琛向门里瞥了一眼，“他们或许有在这里留下点什么东西，我回头会跟警方通知一声的。”

“不管怎么样，这里不太安全，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慕衍建议道，然后听见陆少琛轻轻嘲笑了一声。

“离开？去哪儿？”

察觉到语气不对劲，慕衍心又是一沉，大脑中的字词交汇混杂，最终只输出一个“抱歉”。

“是应该抱歉。”陆少琛背过身去，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从见到你开始，一直到现在，除了千纸鹤和医院稍微让我舒心一点，其他时刻真的很没意思，甚至还有些不愉快。是因为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吗？”

陆少琛转回身。雪亮的月光落在他背后，嘴角微微扬起：“这种事情，需要我略微指导你一点吗？

“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吧？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留给我的印象就很坏，而且到现在为止，你也没能成功改变它。

“莫名其妙，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又不善应对......我猜猜，你会是这个状态，应该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吧？毕竟面对我，很容易让你想到陆攸年，你潜意识中很想用对待陆攸年的方式来对待我，但是你觉得不行，因为我是陆少琛，你不希望我觉得我是他的替代品。

“其实没必要，自然一些就很好。如果你真的没把我当替代品，那就没有必要心虚和拘束。就算真的只是找我做替身，如果你真能让我动心，我也不会真有那么介意，毕竟——”

陆少琛的眼光到这里忽然暗了暗。记忆又在慕衍脑中播放，同现实几乎就要重合：

“如果真有那个机会，我情愿做第二个替代品。”——

“如果真有那么喜欢，让我做个替代品也不是不可以。”

慕衍用力眨了两下眼。

不，那只是一场没有成真的噩梦。站在面前的是安安全全在要命故事之外的陆少琛，而不是梦里那个不择手段的反派头子陆攸年。

可是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面前这个人确确实实是蜕变之后的陆攸年，慕衍确定了这一点，却没能确定他有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接近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真的只是希望陆少琛能留在自己身边而已，最终关系是朋友还是恋人，他都不在乎了，反正他的恋爱经验确实为零——对舒乐琪是已死的懵懂初恋心思，对陆千芊是发小好友之间的友好关照和同甘共苦的联姻情谊。真正的恋爱，他到现在都没有懂过，跟陆少琛谈一场试试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也真的是，不得不说，一个个的，张口闭口替代品，真的好让人难受。

明明只是相貌上的事情而已，他慕衍从没把谁当过替代品。陆千芊跟舒乐琪也好，陆少琛跟陆攸年也好，谁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替代品，一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边是分明的同一个人。

但是要怎么解释？同样的话强调个一千遍，会不会就被相信？

慕衍还没有开口，陆少琛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就又道：“想说我不是替代品吗？”

慕衍怔了怔，没意料到会被陆少琛看破。

“反正应该是否定的话吧？像你这样的人，被戳破了事实应该心虚惭愧，而不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陆少琛颇有兴趣地向前靠近一点，望着慕衍的脸色变化，点点头，“看样子我猜对了——当然，如果我错了，那就是你演技太厉害了。”

“那么惊讶吗？”陆少琛向后退回，“你不太会控制表情，好像一直挺单纯善良的，心思很好猜。就像做简单的阅读理解题，结合语境和上下文，就能把作者的心思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我可以多做些猜测吗？

“先不管什么替不替代的吧，因为你看样子不喜欢听到这个说法。但可以肯定，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很激动吧？当时，你眼神和手的力度简直像要从我身上剜下一块肉，我差点要以为你是来寻仇的。

“至于之后的表白，我想应该不是你自己最初的想法吧？我跟陆攸年长得一模一样，性格上却是两个样。你才认识我不到两天，对话没超过二十句，不清楚我什么性格喜好，喜欢什么，忌讳什么。在根本不了解我，我又跟你熟悉的逝者长得一样的情况下，却早早就对我抛出表白。这是早就盯上了我呢，还是把我留下的借口策略而已？

“这一段糟糕的相处，问题可能是经验不足，或者情绪影响。我想主要的应该是后者才对，为什么要那么激动或者紧张呢？”

陆少琛停了停，猛然揪住慕衍的领子，呼吸时的气体在距离之间流转，摩擦之中似乎有什么受了伤。

“为什么呢？”

那张霜色的面颊此刻只在咫尺之间，眼中起伏闪烁的波光刺在慕衍心上，像极了那天在医院的陆攸年。

“是因为惭愧？还是真的喜欢我？说啊。”

陆少琛的手微微颤抖，眼里的光几乎要决堤而出。

陆攸年。

慕衍几乎要唤出这个名字。

肯定是吧？如果不是喜欢过他的陆攸年，怎么会露出这种神情？

这种时候真应该做些什么，但是应该做些什么？陆少琛的这个问题，慕衍也不确定答案。

惭愧肯定是有的，是他一直没有真正顾及到陆攸年的感受。但是有没有那一份真心好感，慕衍不敢下断言。

得不到回应的陆少琛不久也松开了手，再度拉开距离转过身去，怨怒结成阴云。

“真没意思，你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跟你这样的人讲什么喜欢，实在太辛苦了。你还是自己先想清楚吧，不过在那之前，你应该也没有机会了。无聊的恋爱游戏，我不想玩了。

“反正......得不到的，还是尽早放弃的好。”

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他拐进了楼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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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输入最后一个数字，确认过后，靠在窗边的人总算松了口气，阴笑起来：“不愧是陆少爷，不需要我再出手就结束了。”

“既然你暂时松口气了，那么准备什么时候把清影送过来？”陆少琛看向“林河渝”，“那样做对你应该没有坏处才对。”

“这不是找不到机会吗？您要是着急的话，林少爷的这本就交给您，”命运摊开手，一本印着林清影姓名的褐色命运之书出现在手上，“把它交给这个世界的林少爷就可以。”

陆少琛接下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上面熟悉的姓名，再将目光投向命运，“还有舒乐琪和千芊呢？”

“舒大小姐能力特殊，没有拿到命运之书也无大碍，不必着急。至于陆小姐......”命运迟疑了片刻，“这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那你就尽快考虑好。”陆少琛转过身去，“托舒乐琪的福，这个世界的千芊发现我了，我们太熟悉，不好搪塞过去。”

“我想陆小姐不是会乱来的人，不会对剧情造成太大影响，您可以先把任意一本命运之书交给她读取——她的能力可以做到这一点。”

陆少琛关注点却不太对，呵了一声：“听你的意思，是在说我是个乱来的人。”

命运：......不敢。

命运溜得也快——附身毕竟需要耗费力量。重新获得身体操控权的林河渝嫌恶地皱了皱眉：“那玩意儿又搞附身。它什么时候消失？”

“什么时候它的任务没我们的事了，它自然就消失了。”陆少琛把林清影的命运之书收进自己的背包。

“那以后应该就不会见到了吧？”林河渝坐到陆少琛身旁，勾住陆少琛的肩，“毕竟慕衍已经玩完了，陆少还是我的。”

陆少琛给了他一记鄙夷的眼神：“是你哥的。”

“别叫醒我，毒唯难过。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热衷于谈恋爱呢？独美不好吗？”林河渝一脸沧桑，忽然又灵机一动：“要不，我现在追陆少你还来不来得及？这样就没别人的事了。”

“想象力太丰富，建议出本幻想文学。”陆少琛取了手边的笔，把笔盖戳到林河渝额上，“你要知道，两个0是没有结果的。”

林河渝委屈道：“我觉得你完全可以为爱而1。”

“那也不会是为你。”陆少琛打开电脑，“而且，慕衍可能还有一次机会。”

“什么？还有机会？”林河渝瞪大眼，“不是，难道还有谁会帮他？现在除了一个肖楠，谁还会出手？陆千芊？”

陆少琛仿佛是刻意转移了话题：“舒乐琪应该准备转到允岚高中了吧？”

“舒乐琪？允岚高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慕衍他们都在那里，肯定会去的吧？你觉得她会帮慕衍？不是，她图什么啊？”

“谁知道？就没人猜到过她什么心思。”陆少琛说着，已经打开写文章用的文档，“好了，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怎么？又要写你的大作？”

“心情有点闷，随便写写发泄一通。”

门被轻轻掩上，纤长手指开始灵活敲打键盘，黑色文字一个接一个浮现在屏幕上，连接遥远的记忆。

陆少琛写小说的业余爱好不是一两年之内就有的，靠写作排解压力是高中时代就常有的事情。那会儿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林河渝和允岚高中的老师们。

毕竟是有权有成绩的年级第一好学生，家庭里的问题也有不少人知道，老师们都会很照顾地，在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上课期间那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让出计算机教室，来让陆攸年“上一节特别的课”。

于是陆攸年得以在这段时间里，做不少平日在陆秉义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做不出的事情，譬如简单地学习编程和网络文学，以及黑进年级八卦大王肖楠的账号，浏览自己跟慕衍的各种八卦新闻、同人作品。

慕衍上辈子结束了都不会想到有这种事情，更不会知道那些东西的内容有多么丰富又危险。

而陆攸年就像看笑话一样快速浏览那些东西，时不时露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