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苏彻霖】《头花》

“是，但我还是......太遗憾了，像你这样的孩子，明明跟沈洛长得一样，现在却......简直天差地别。”沈警官别扭地推开视线，不敢看他最欣赏的这个人，“说实话，有时我真的在想，要是你才是我儿子该多好？为什么白旭起那样的人都可以......抱歉，我只是想说，我实在很欣赏你。我不该提起他的。抱歉。”

沈警官握紧了十指。怎么说出了这种话呢？他尴尬地更换了话题，“好吧，我会尽快处理你的申请，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还是随时可以找我。”

白祯早已经合上了双眼，沉静的美相再次触到沈警官的愧疚心。修长的手指在戒指上轻轻擦过，随即将两指按在了指环上。

“那么，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虽然不该对您提任何多余的请求，但我仍然想表示：我希望这能尽快。

“毕竟，以沈洛现在的状况，我实在很担心会出什么新的祸事。”

第三章：

第二日早晨醒来，沈洛还是没有见到父亲。大概又早早出门了吧。沈洛早习惯了父亲这工作态度。翻了翻房间抽屉，发现自己房间里还有一张银行卡、一叠钞票。也许失忆前，他也时不时回父亲这住吧？

沈洛没多想，取了卡和钱，开了门往医院的方向快步走。早餐在路边找个早餐铺解决就好，免得赶不上遇到诗医生。正估摸着多久到医院，要不要打车，视线就被余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引去了。路边的轿车里，副驾驶座上坐着的可不就是白祯？司机可不就是裴尚筠？

沈洛阴狠一笑。看吧看吧，自己都被赶出门了，情敌先生却好好地跟未婚夫先生在一起呢。

沈洛停住了脚步，饶有兴趣地等着他们发生些什么事情。车里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他。裴尚筠翻着本笔记本——或许上面是今天的行程安排。白祯看着自己指间闪烁着的一星银光，光亮在手上闪烁转动。沈洛想是那枚钻戒吧。

“今天没有什么安排，您交代的事情，由我们处理就足够。您想要去哪里放松一下吗？或者有别的什么打算？”裴尚筠看着手中的笔记本，询问着身侧的老板。

白祯眨了眨眼，把戒指收在掌心里握好了，“去监狱一趟。”

“监狱？”裴尚筠有些意外，但也很快接受了，“难道您要见......我明白了。”说罢很快驱车而去。

沈洛有些失望地看着那浓烟消散在轿车后。啊啊，真是的，还以为能逮到他们些什么呢。

不过，白祯说要去监狱。要去监狱见谁呢？他在那里认识谁呢？他进去过吗？沈洛一时想不起来。兴许是个于自己不重要的角色吧。罢了。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沃博尔思监狱大清早便迎来特殊的来访者，狱警们有些意外，但还是把他送到了那间单人牢房所在的楼层，并负责地询问白祯是否需要陪同守护。毕竟那位先生老当益壮，是他们严加看守的危险对象之一。白祯同他的恩怨往事，这些年来他可未必放下。

白祯谢过他们，但请他们放心，自己可以解决，带自己去便是了。

好心的狱警们临走前还叮嘱了一声，如果犯人有状况，尽管叫他们。他们有人守在这不远处。

白祯礼貌地点点头，又是一声道谢，才独自往长长的走廊深处走去了。几位狱警望着那背影叹了气，转身走过拐角后，低声议论起来：

“又好看又礼貌，真是可惜了，偏偏被那种人......我说，那老家伙这几年安分了不少，等会儿应该不会对他动怒吧？”

“我觉得会。我要是那大老爷，辛辛苦苦在黑道威风了半辈子，突然被自己养大的继承者从背后捅了刀，落到这个地步，又不是亲生儿子，过多少年都得记恨的。”

“他比出狱时憔悴消瘦了不少，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事？这世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净冲着这种可怜孩子下手。”

“行了，别论了，再论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都不错了，别什么都做不了还让人家听到，心里难受。”

白祯这会儿已经找到了他找的那间牢房。最尽头的这间光线昏暗，阴森森的骇人。漆黑之中房内亮起了白炽灯，灯光柔和地洒落，照亮了房内的风景，包括那位老先生。

白祯眨了眨眼，神色平静无澜。几年的时间下来，白老爷还是和他记忆里一个模样：高大威猛，身姿挺拔，五十多岁的真实年纪还保持着三十多岁的气韵，单膝跪下也不失当年的威严气质。

白旭起见到白祯，起初是白祯预料之中的震惊，很快又恢复平静，久违的温和覆盖全身。他戴着冰冷手铐的手伸出牢房，轻轻揉了揉白祯的头，语调是白祯所熟悉的：“刚听到有人来探监，我就在想会不会真是你。这么多年了，你把我坑害得这么惨，还来看我，不怕我怨恨你？”

白祯乖乖地没有动，任由白旭起揉他的头，抚摸他的脸颊。白祯只笃定道：“您不会。”

白旭起哼笑一声，“到底还是你清楚我，其他人可个个不信。虽然我怨你把我葬送到这来，但这些年过去，我早没感觉了。你毕竟是我带大的，我是真把你当亲儿子养着喜欢着。我这些年来最后一点善念，恐怕就留你这白眼小狼崽身上了。”

说话间他轻轻捏了捏白祯的脸颊。但这下他皱起了眉，显然是察觉到了白祯的状况不佳：“你看起来变憔悴很多，是那个侦探干的好事？”

白祯没回答，只垂下头。

白旭起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啧了一声，“我就知道。这些固执己见自以为是的小子，可不见得比我们这些亡命之徒好到哪里去。”

他让白祯在原地等等，自个儿转身往屋里走，取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白祯定睛一看，是个头骨，看样子是人类的。

白旭起自动附上补充解释：“别多想，是我被抓进来前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知道你骨子里不喜欢血腥东西，是差手下人做的艺术品，不是真的，不然狱警也不会同意我把它带进来。本来想那天送给你的，没想到挨了你狠招，就没给你。反正这东西于我没用，我想着你什么时候来看我了，我也原谅你了，再送给你。

“有时候不开心了，用点儿特别的事物转移一下注意力或者发泄一下，可能就好受点儿。我一直这么做。你可以试试。”

“谢谢，”白祯接过骷髅头骨，习惯性地道谢，又隐隐觉得不太合适，补充上那个很久没有使用的称呼：“父亲。”

白旭起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但按捺住了激动的情绪，只是喃喃着“好孩子”，又揉了揉白祯的脑袋。白祯的白发修整得实在很好，抚摸时的手感从前就很让白旭起喜欢。

但白祯并没有能让他喜悦太久，“不，我很抱歉，父亲。”

白旭起一怔：“又怎么了？”

白祯低下头，“我今天其实是来跟您告别的。我打算离开这座城市了。”

白旭起会意，又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又是因为沈洛？”

“是的。”白祯惭愧地别开视线，“之前因为各种意外一直没有机会来看您，现在却就要走了。我很抱歉，父亲。”

一口一个“父亲”唤得白旭起心痒痒的，说话的语调又温柔了一个度：“没关系，在这儿生活得不好就离开，很正常。你这么多年没来，我又没真的怨过你几次。”

“不过......”白旭起突然来了个转折，“既然你要走了，能不能再满足父亲一个小小的要求？”

白祯点头：“父亲请说，只要不违背某些准则。”

“那是自然。”白旭起轻叹一声，“真的就是很小的一个要求，但可能也有一点难办，你可能也不太愿意......就是......你能不能让我再抱你一下？”

又手痒做了个封面【什 】。

第四章：

医院门口，沈洛等得久了些，才终于等到诗然。

诗然发现他向自己招手，面色有些惊讶，快步走上来：“你在等我？”

沈洛彬彬有礼地微笑：“是，我来还债，谢谢你昨天帮我打车。”说着就把攥在手里好久的钱递过去。

诗然摆摆手：“举手之劳，何必如此客气？我是你的医生，都赚了你不少钱了，这是应该的。”

“那我请你吃顿饭吧。”沈洛收起钱，“顺便心理治疗一下也不错，对吧？”

-

因为监狱那一部分不好写，我省了。

于是午饭时间，诗然和沈洛同坐在了一家饭店里。待两人点完菜，服务员退去后，沈洛感叹道：“真想不到，我和医生您如此投缘。”

诗然一愣：“怎么说？”

沈洛微笑着，指了指那桌上的菜单：“我们的口味，几乎一致。”

说到这里，沈洛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白祯：“他好像就没跟我有这么默契了，明明长得一样，却是天壤之别，彻彻底底两个人，真是......”

诗然又是一讶：“你们长得一样？”

诗然捧起了已经送上来的饮料杯，“我想，既然是警局允许的，那应该没有问题。”

沈洛冷笑：“没有问题？我可不相信这一点。你知道成为谶员的要求有多高？那可不是杀了上百人的恶魔能达到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都没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未婚夫问题又没解决，我父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我从家里赶出来，啧。”

诗然别开视线，低着头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要不......我家挺大的，我妹妹搬出去很久了，我一个人孤零零住着也没意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沈洛有些犯难：寄住医生家，从花销和男女生活上讲，他承担得起吗？而且......

脑海中又浮现出白祯的形象，沈洛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取了手边的饮料杯喝了一口，却觉得更渴了。以为是因为饮料不能解渴，沈洛舀了勺汤水喝下，还是渴。

诗然察觉出他不对劲：“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渴。”沈洛又舀了勺汤，转回话题：“关于搬到您家，我觉得这不太合适。”

“先去看看，再好好考虑下吧？”

沈洛心思已经有一半不在了。他已经意识到他是想喝酒了。但是不行，医生在面前，她不会允许他饮酒。得先把人支走。

“下次有机会吧。”

又坐了一会儿，把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诗然起身告别。看着医生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里，沈洛才松了口气，招呼一声：“服务员，来一瓶啤酒。”

在沈洛目前拥有的记忆里，他是很少碰酒的。一杯啤酒下肚，人已经感觉到身体飘飘乎无多少气力。但他还是渴，还是要喝。于是世界渐渐变为混沌漩涡。待略微清醒时，他看到了白祯的花店。

沈洛自嘲：呵，自己居然就那么舍不得那个蛇蝎美人杀人犯。

他由着自己的念头上了楼梯，很快看到了二楼。门还是敞开着，视线很快捕捉到了站在大厅里的人。

他看见了什么？

窗台前，裴尚筠正站在坐着的白祯身边。两人都背对着沈洛。白祯手上在忙着什么，沈洛看不见，但沈洛能看见他袒露的后背，和后背上一道扎眼的血痕。裴尚筠正帮忙处理伤口。

这不是什么敏感画面，但沈洛心中依旧陡然升起一团怒气。嫉妒几乎要把心脏撕裂。他脚下生风，摇晃着身子冲到白祯身边，把手臂撂在旁边椅子的椅背顶上。

白祯的面色闪过一抹诧异，唤了沈洛一声，似乎在奇怪他回来了。

沈洛只阴冷地笑，指了指裴尚筠：“你让他走。”

白祯挥了挥手示意裴尚筠离开。裴尚筠犹豫了一下，才退到门外。

沈洛俯下身仔细看白祯的伤口，“你受伤了？谁干的？”

白祯也不瞒他：“白旭起。”

沈洛也从现有的记忆里找到了，是父亲追查多年的黑道老大，听姓氏就知道跟白祯有些关系。“你今天去监狱，是见了他？”

白祯看向沈洛的面孔，“你怎么知道我去监狱？”

“呵，早上不巧经过，看见你和裴尚筠在车上，听到了点儿话，现在回来又见到你们在一起，还以为你真打算换个未婚夫呢。”沈洛勾了勾白祯的下颌，“所以你还是我的，对吗，祯？”